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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 篡改天意之手 16、异常

 

「中也的异能,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衰竭的?」

 

太宰治的话回荡在这个还原了当年惨状的地下室内,带着一点回音,声音不大但依旧清晰传到了另一人的耳朵里。从地下几层传来的爆炸声还在持续,灰尘不断落下来,墙壁上也不断裂开可怕的缝隙。但中原中也站在原地没有动。今晚事情发生太多,有一部分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以至于那些亟待他挨个理顺的信息与情报堆积在他的大脑中,和充斥了这间地下室的刺鼻消毒水味、苦涩的药味、腥臭的血味一起,让他太阳穴疼得突突跳动。

中原中也面对太宰治口吻平静但隐含压迫的问句仿佛变成一座雕塑,无数念头从他心里飞快划过。

 

果然还是被这边的混蛋知道了啊。算了,反正一开始就没想过能瞒他太久。但是“想要完全隐瞒自己‘异能衰竭’”这件事,在太宰面前不可能,可是如果是森先生和红叶姐那边的话,只要更加谨慎和小心一点,应该可以再推迟让他们发现不对劲的时机。甚至更进一步来说,即使被那两位发现了,从目前状况看也有说得过去的理由来掩饰。

等等。对了,这样的话就能说通了。为什么这个世界的自己,会在当时那个爆炸的废墟里被人无声无息带走。那把专门对付异能者的枪是在战争开始三个月后突然出现在黑市上的武器,这里既然没有发生那样一场战争,那么那种对异能者专用武器的出现时间大概也同样延后了。横滨这里的话也许还没有出现过。考虑到那个惨死的家伙在死前说的话,从未出现过的、专门对付异能者的枪是一个原因,突兀出现在眼前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中原中也”是另一个原因,以及最关键的,那个神秘的“老师”——现在看应该就是牧神了——同样出现在那里。三重因素叠加在一起,对方有备而来,何况这边的中原中也和自己不一样。这边世界的中原中也异能完好,受到那把枪放出的共振影响会更加强烈。这样一来,他被放倒带走也就勉强能解释了。

而执行了“抓捕中原中也”任务的人就是那个自称“达尔杜夫”的家伙。也就是说他们一直以来追查的“达尔杜夫”,其实是一个完成度相当高的“荒霸吐实验体”?

牧神又是怎么回事?那个到目前为止、这么多年来只出现在保密文件中的人物——如果自己的记忆没出错——应该是许多年前就已经死了的人,是当年让那个兰波都无比头疼的反政府组织的目标。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横滨,而且还和「荒霸吐」计划牵扯到了一起?全都是说不通的事情。还是说这边世界的过去,和自己所知道的那个世界的过去有着如此巨大的不同吗?

太麻烦了。

还有太宰治。比起让欧洲刑警组织无比戒备、让兰波费了一番周折才成功杀死的牧神,真正棘手的家伙在这里。今晚发生的这些事……不给他一个说法,不说出实话,看来他是没有轻易放过自己的打算。

 

立场颠倒。

 

他们两人都有隐瞒对方的事情,在一致对外的基础上,提防、试探、挖掘出对方的秘密,大概是最近一段时间那个混蛋用来调剂无聊生活的乐趣。对自己而言虽然算是额外的精力付出,但无论如何,他从不吝啬于同“太宰治”较劲,哪怕不是属于自己的那一个混蛋太宰。

可眼下率先暴露出秘密的人,看来是自己吗?

 

微微垂下的额发遮住了中原中也的眼睛,沉默化作了他对回答这个问题的疲惫与抗拒。太宰治站在他几步远的位置同样沉默着。今晚他很有耐心,也很清楚如果不在今晚让露出了破绽的中原中也开口,那么之后这件事仍会被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中也烂在肚子里,变成中也胸口那道将他一分为二的险恶的刀疤。太宰治看到刚才中也和那个不知所谓的“劣质品”的战斗就忽然意识到,他可能在今晚找到了一直以来隐约察觉到的,关于另一个世界中也和自己之间、正在逐渐走向崩坏边缘的某种东西的症结。

不过……

“事先说明,有一件事中也需要搞清楚。”太宰治的双手插在风衣外兜里,看着中原中也的眼神平静又冷淡:“你和另一个我之间究竟是什么情况,以后会怎么样,这些都与我无关。我会在此刻对中也刨根问底,仅仅只是因为我想要尽快解决这个未知的麻烦,找回这个世界的中也,以免生出更多不可控的变数——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就成为了必要。”

太宰治说完后想了想,摊开手一耸肩,补充:“当然,仅仅从客观角度来说,在意识到‘啊,中也的异能该不会是衰竭了吧’这个猜测可能是真的时,要说我不吃惊是不可能的。”

中原中也在听完他的那些话后沉默片刻,终于,他那已经成为习惯的、僵硬保持着漂亮板正线条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嘴唇动了动,然后自嘲地开口:“……现在说这种漂亮话。刚才说‘把我的中也还给我’的人是哪位啊?”

太宰治眨眨眼,回想自己刚才的话,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淡定。他认为是中原中也从自己的经历先入为主,想得太多:“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姑且我们也还算是前搭档吧。警匪剧里不是经常有这种情节吗,在追捕开枪还击的犯人时警官会生气地喊‘要对我的部下做什么啊!’……这种感觉。”

“…………是吗?”中原中也并不想去分辨这句话,正如太宰治刚才说的那样,他其实对这个世界的自己和太宰之间是哪种关系并不关心。平时也许会有几分兴趣,但今晚他太累了,从戳破的事实里流出的不仅仅是过去,还有他长久以来为了维持紧绷神经而付出的精力。

接连不断的爆炸终于波及了紧邻地面的这一层,脚底地板的晃动加剧,墙面也快要支撑不住了。这间地下实验室四周的墙上开始扑簌扑簌往下掉大块的墙灰、裂开一道接着一道可怖的缝隙,像是怪物从黑暗中向外窥视的眼睛。中原中也在剧烈的晃动中闭上嘴,把这个话题放了过去,扭头看向房间角落。瘦小单薄的Q倒在那里,还在昏迷,但从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颊与额头看,这小鬼大概是发起了烧。太宰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同样注意到了发烧昏迷中的梦野久作。但他并没有更多反应,仅仅只是冷淡地注视着。

最后,中原中也回过头,又一次环顾了这间即将被毁掉的地下室,看到从天花板碎裂掉下来的砖石重重砸毁了那个本就已经被废弃的、位于房间中央的最大的生物培养罐。恍惚间,他仿佛在破碎的玻璃上看到了太宰的身影——他的太宰。

有那么一瞬间,中原中也以为自己会看到他倒在地上、血色从胸口以及身下蔓延开的样子,但眼前的幻觉却并非如此:太宰治坐在办公桌后,正低头不知道看哪份文件。他听到声音后没有从文件上移开目光,也没有开口,仅仅只是抬手在空掉的咖啡杯旁漫不经心地敲了敲。

“……”

头痛愈发剧烈,中原中也垂下眼,没有再看向那些彻底损毁的器械。

 

“先离开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中原中也背着Q刚从福利院的地下出来没几秒,这栋摇摇欲坠支撑了好几年的破烂别墅就在他身后轰然坍塌了。中原中也咳嗽几声,挥开了扑鼻的烟尘,抬眼一扫——不出所料,外面的那些家伙已经带着受伤昏迷的约翰·斯坦贝克离开了。

森先生派来善后的车子原本低调隐蔽地停在远处,看到这里的地面发生不正常的颤动、意识到是福利院地下发生了爆炸后才匆匆靠近,正在纠结要不要向总部紧急求援。好在还没等他们打出电话,不久前才被敌人用爆炸袭击过一次的干部大人的身影在这里彻底坍塌之前就从别墅大门内闪出。虽然他被后面房屋倒塌时拍起的泥土灰尘溅了一头一脸,但好歹毫发无伤地撤出了,还背着昏迷中的可怕异能者Q。两名部下拿着医药箱和束缚衣出来,沉默有序地给梦野久作处理了外伤、注射退烧药物,然后重新扣上了束缚衣。他们对看上去除了西装和头发沾上了些灰尘和血迹外并无不妥的最高干部躬身行礼,毕恭毕敬地说首领吩咐,中原先生在完成任务后就可以暂且休息了,剩下的事情自有别人来做,任务汇报也并不着急现在;然后问是否需要送中原先生回去。

太宰治并没有露面。准确来说这并非一场来自两方的合作,他来到这里纯粹是不影响侦探社其他计划下的个人行为。牧神虽然出于谨慎并没有和他们多做接触,但他对黑手党和侦探社之间动向的推断和预测其实很准确:黑手党在同「组合」接洽失败开始,失去了和侦探社交涉的筹码——派出去刺杀社员的Q反被绑架、大半个横滨沦为异能「脑髓地狱」影响下的玩物——接二连三的失败和丧失了选择权的被动局面,让他们不可能选择寻求与侦探社的合作。在藏匿着侦探社隐蔽据点的地下隧道里,中原中也接到了来自森鸥外的通话,知道了Q被绑走的事情。而福泽谕吉同时就知道了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严峻事态,出于各种考虑,侦探社的社长当场通过中原中也的通讯对另一端的森鸥外提出了合作,但被森鸥外毫无回旋余地地拒绝了。

实际上中原中也的确一个人就完美收拾了全部。

眼下面对来接应的成员的恭敬态度,中原中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用拇指示意了另一侧——他的车停在了那里。于是那几名成员点点头,躬身目送中原中也离开。

 

中原中也拉开车门,发现太宰治难得坐在了驾驶座上。他扶着车门,只沉默一瞬就接受了这个安排,懒得问太宰治是什么时候从自己兜里顺走的车钥匙,翻翻眼睛转到另一边坐进了副驾驶。考虑到今晚的状态,他不想在之后回程的路上一边疲劳驾驶、还要一边解释回答那些难缠的问题。

太宰治发动车子,让中也的跑车平稳滑出去。经过一段坑坑洼洼的荒地后车子终于开到了铺着沥青水泥的公路上,载着两人半夜从横滨远郊赶回市区。

回程的这段公路上非常寂静,少有人烟,初冬时节满地都是落叶,车子驶过时能听到发脆落叶被碾压发出的哗啦哗啦声响。中原中也伸手关掉在车子启动后自动打开的车载音响,让车内变得和外面一样安静,只有沿途一盏盏苍白的路灯在沉默注视着他们从这里离开。

“关于我的异能的事情。”中原中也靠回椅背上,没有再兜圈子,直接开口了。他把烟盒拿在手里把玩,垂眼看着上面熟悉的商标,开口径直对太宰治说明了最后的结论:“如你所见,现在已经是衰竭的后期。‘重力操作’、不,准确来说是‘重力操作’的本来面目‘污浊’……这份力量,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下一秒,就要彻底、完全地消失了。”

他垂眼看着烟盒,先前的抗拒和回避仿佛都是假象,在真正诉说这件事时中原中也表现得很平静。他轻轻揉捏着烟盒,简洁说道:“既然你也是‘太宰治’,那么你应该知道的,我究竟是什么情况。”

太宰治开着车,没有说话。

 

普通的异能力是不会出现“衰竭”这种现象的。对于异能力究竟是什么东西,民间众说纷纭,认为是“来自上天神明的馈赠”或者“大自然进化法则下的某种选择”,说什么的都有。而异能研究所的科学家们研究几十年,却对异能是什么仍然几乎一无所知。但他们经过长年研究,发现了四条异能原则[1]:一、人类以外的生命没有异能;二、一个人生来只会拥有一种异能;三、异能者死亡,他的异能发动效果一般都会消失;四、异能的能量输出存在局限性,例如不会存在一瞬间将地球毁灭的单一输出型异能。

如今异能者在世界总人口中的占比是百分之一,七十六亿人中只有七千六百万人是异能力者,而知道自己是异能力者、并去相关机构进行登记的人数则要在这个数字上再削减三成——毕竟大部分人并没有接受异能指导的环境,其中相当一部分人的异能没有明显的外在表现。这样一来,也许有些人很迟才会发现自己所拥有的异能,也许有些人一生都不会发现自己是异能力者。

在这样的情况下,十几年前第一次将异能力者投入战场、并且改变了战场规则的异能者战争爆发。在这场把人命变成冰冷数字的战争里,各国都争先恐后展开了异能竞赛,如火如荼展开了各种异能研究——因为一百个人里才有一个的异能者稀少,能派上用场、用于战场的异能者更加难找。于是基于异能原则第四条,想要打破单一异能输出极限、制造出“一个人就是一支成建制部队”的人形兵器的「荒霸吐」计划应运而生。

这就是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和其他人不一样,是人为制造的怪物。他和其他异能者最大的不同在于,正常的异能者是使用异能,而中原中也则直接是这份人类至今不明了的神秘能量本身。「重力操作」并不是正常的异能力,而是对平时被这具身体和意识封禁的「荒霸吐」从封印中漏出的边角力量进行化用才得来的“异能”。当年中原中也在太宰治面前第一次主动使用“污浊”的时候,他们两人就同时意识到一件事:这份力量非常强大和可怕,但对身体的损耗实在太大了。只要中原中也——只要他还在使用异能,这份力量对身体的损耗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中原中也迟早有一天,会死在这份力量上面。

 

“我没有想过会衰竭。”太宰治说:“中也一直认为他最后会死于某次行动中的‘污浊’,虽然我不觉得自己会到那种时候还任由他去使用力量。”

“哈。”坐在他副驾上的中原中也嗤笑了声,没有对这句话多做评判。实际上,在他的异能开始衰竭前,他和自己的混蛋首领也是这样想的,和这边世界的两个人所想的一模一样。

谁知道。

“平稳地衰竭,意味着我不用再担心某天死于‘污浊’,或者死于力量对身体的耗损。这对‘中原中也’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结局吧。”他笑起来,充满讽刺意味地低声重复了那个短语:“……最好的结局。”

中原中也并没有沉默,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最初察觉到不对劲,是在战争初期的一次小行动。我没有挡住敌人的子弹,那颗点357的马格南子弹直接打穿了我的肩膀,血花溅了旁边部下一脸……当时谁都以为是那颗子弹有问题,或者是某个我没察觉到的异能者在暗中作祟。为了那颗子弹的事情,混蛋首领嘲笑了我足足一星期。”

他回忆那时,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大半年前的事情,却已经仿佛极为久远。那个时候无论是混蛋首领还是他自己,他们谁都没有太过注意这件事。

“然后,是一月对‘钟塔侍从’的行动。”中原中也的声音毫无感情,像是在做任务简报:“他们动用了配备异能者的燃烧机,要逼迫港口黑手党从港口撤离,好让他们入港驻扎。虽然他们最后并没有得逞,中岛和泉阻止了那次行动,但在爆炸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居然抬不起那些坍塌的水泥钢筋和楼板——太沉了,异能承受不住那份重量。”

太宰治安静听着这份叙述:中原中也全盛状态下的能力极限在哪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即使中也只是平铺直叙了经过,他也能想到当时中也的混乱状态。

“那次之后我和太宰才意识到某些事发生了:我的异能出了问题。我去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但最后一无所获。那时战争已经陷入胶着,到处都有事情要忙,在这个紧要关头我却掉了链子。那段时间我的脾气很不好,在没有查明原因前,混蛋首领不肯再给我更多任务,只让我专心护卫他的安全。”中原中也嗓音平淡:“他的处境并不安全,谁都想要港口黑手党最年轻首领的那颗漂亮脑袋。我曾经一天在他身边砍了七八个杀手——异能没法大范围动用,不过应对杀手足够了。我的异能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还没查出原因,不过他的安全更加重要,所以我没有异议,接受了暂时先这样处理的方案。”

“直到战火蔓延,”中原中也低声说着,没有注意到自己无意中换了称呼,“太宰他从其他势力手中保住了东京最大的异能研究所,找到一位已经研究异能几十年的老教授。他让那位教授来检查我的情况,我们才知道并没有什么其他在暗中作祟的异能者……是我自己,异能开始衰竭了。”

 

中原中也回忆那位教授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说出结论时的场景,他觉得那时太宰治脸上的表情比自己更加精彩。老教授说由于异能衰竭的现象是第一次被发现,原因和过程都只能推测,不过很可能是因为异能长时间频繁的过度使用。虽然衰竭的现象最近才开始显露,但根因追究起来也许可以溯及到几年前。

几年前,那是太宰治提出想要成为黑手党的首领、而自己答应会帮他的那个时候。

他能反应过来的事情太宰治同样能反应过来。如果不是事关自己,他很可能会因为太宰脸上那副难看到极点、几乎露出几分茫然的表情笑出声吧。只是后来他就再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那位老教授的推断很准确:他的异能在衰竭初期时速度缓慢,但过了不久就开始加快速度。大半个月之后他的异能就只剩下了很少量的残留,只能移动匕首之类的小东西。如果要强行动用高强度的力量倒也不是不可以——就像之前在总部楼顶的天台,他对待陀思妥耶夫斯基时做的那样。他当时已经没有办法开启污浊了,仅仅只是强行动用了异能,后果就是口鼻立刻流血,身体的负担急速增加。

刚开始他和太宰还能难得半轻松、半调侃地提起异能衰竭这件事,一起寻找着解决办法。但随着时间推移,一个又一个办法被判无用,他们之间的沉默愈发多了起来。福泽谕吉单独前来狙杀太宰治的那件事则终于让他清楚意识到,他对这场战争、对于太宰治来说几乎已经没有用处了。

碰上福泽谕吉那种敌人,他甚至连保护太宰治都做不到。

 

“福泽谕吉那一刀差点把我劈成两半,太宰他不得不引爆炸弹,冒着被乱石压死的危险让我们身下的地面碎裂下陷,才堪堪让福泽谕吉的那一刀没劈实。说起来都逊爆了。”中原中也说:“这件事让我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靠着异能者才勉强养好伤。那段时间我昏睡的时间远远多于清醒的时间,一直不知道太宰在做什么。出院之后他才告诉我,他找到了一位刀匠来为我打新匕首。是为福泽谕吉锻造武士刀的那位刀匠。”

“我当时其实气得要命,冷冷问他那算什么意思。因为我们都知道那次输给福泽谕吉,绝不是差在武器上。我告诉他我不要新匕首,他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暗示我,只要坐在办公桌后像往常一样等着就好了,下次我会杀掉所有与黑手党为敌的人。”中原中也坐累了,歪歪靠向一边,额角和肩膀抵着冰冷的车窗。他看向窗外,眼神却透过窗外的黑夜,看向了那条尽头被月光笼罩的会所走廊。

太宰治开着车,一直安静听到这里才终于歪了歪头。他思考了片刻,觉得出于对自己的了解,最后这段描述中哪里好像不太对。

“那个、是暗示吗?”太宰治看着前方的路面,并没有用眼角余光瞥向坐在旁边的中原中也,说道:“那把匕首。那个应该不是暗示吧?听中也的说法,‘我’对于你的异能开始衰竭这件事并不是毫无触动,这样的话,应该不会用特意送你同一位刀匠打造出的匕首的方式来暗示并且强调你的失败……听上去好没品位,不像是我会做的事情。”

“谁知道。”中原中也神色恹恹,不想和另一个太宰治来讨论这种事情:“我猜不到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想过当时那位教授说明结论时、还有我重伤住院时,他在我旁边沉默的时候都在想什么,但无非也就是……关于我的战力发生重大变化之后,今后作战方针要相应做出大范围调整;在没有我的情况下要如何占据优势、清扫敌人之类的;或者是什么我身为他的部下却被别人伤成这样很不爽、狰狞的刀疤做爱时候很影响气氛……哦,好像也没有影响……总之,要么就是这一类无聊的占有欲发作吧。”

倒是应该不会把他像随便什么部下一样对待,像用过的垃圾一样丢掉。但自己所无力的、愤怒的也不是担心他把自己抛弃。无法保护太宰治,失去了强大的能力,以至于让太宰脑海中的各种计划和安排里不再有自己的位置,自己被逐一排除在那些重要的任务外——这才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他要太宰治身边只能有他的位子。这和首领和干部的表面上下级关系无关,他要和太宰治永远面对面站在同一条平线上。

想到最后,中原中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好把揉捏成一团的空烟盒又展开,对太宰治说:“你知道的,你就是这样的人。”

 

是吗?太宰治没有反驳,但心里仍然在这一块暂时打了问号。他同意中也的大部分说法,也相信自己在中也受伤时会想到的内容里一定有关于今后作战计划的调整方案。可这番叙述仍然不能解释某些事情。从中也的叙述中能大概推测出,另一个自己的一些计划调整的节点应该就是从被福泽社长狙杀开始的,但这并不能说明为什么之后的计划反而愈发偏激,用最强硬的姿态让黑手党一度成为了战争中胜率最大的那一方。如果在战争中途损失大将,那最常见的应对是首先瞒住消息,紧接着虚虚实实地收缩战线,尽量平稳地过渡,而不是操之过急,让自己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

那场狙杀对另一个自己的影响,一定比中也叙述中的还要深刻。只是现在并不能得知,那究竟让“太宰治”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

什么样的决定……

太宰治叹了口气,觉得老话说得没错,果然最难缠的敌人还是自己。

 

既然一时没有线索,他决定暂时把这个问题放一放,说起今晚的另一件事:“那个地下室,还有袭击你的实验体,以及牧神。看样子不管是仍然在暗地里进行的‘荒霸吐计划’还是被带走的这个世界的中也,我们这几天追查的一切都是他的手笔。但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做这些的目的……他提到了自己被魏尔伦杀死这件事,那么他千里迢迢从法国追到这里,是为了复仇吗?”

“我也正想问你这个问题。”中原中也巴不得他不要再问那些事情,因此从善如流地转了话题:“这边世界的牧神居然没有死吗?他没有出现之前,我看到那个地下室时还以为出现在那里的人会是……唔,以防万一,我再确认一次。你们知道N吧?六年前的‘暗杀王事件’,我们两边的经历应该是一样的吧?”

四天前的夜里,他们在那个寒风萧瑟的偏僻海崖上对质时就已经谈起过一次,关于导致两边世界的发展变得如此不同的转折点。但当时中原中也的重点放在了“书”和另一个太宰治对自己的欺骗上,以至于两人并没能讨论出结果,仅仅只是随便聊了几句。

“说实话,我一开始也以为这次的事件是N在背后动作,毕竟那时候的事情以及一些细节,现在还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但他确实已经死了。”太宰治偏头看了一眼,观察着中也说出这番话时的表情:“当时可是大混乱呢,中也第一次主动使用污浊也是那个时候。你们那边是同样的情况吗?”

“一样。”中原中也对他的观察毫无察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的视线。他的目光从窗外转回车内,垂下眼思考:“奇怪,那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们现在的目的有四个:一、找到这个世界的中原中也;二、破坏在幕后操作这一切的牧神的阴谋;三、搞清楚另一个太宰治将中也送到这边来的目的和计划;四、找到让中也回去他原本所在世界的办法。

其中第一点和第二点是太宰治的目的,第三点和第四点是中也的目的,但是这四件事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才造成他们如今坐在一辆车上共同讨论双方所经历的不同过去的局面。想找到这个世界的中原中也就要先查清楚牧神的阴谋,而另一个中也在从其他世界来到这边时,出现在了当时中原中也被牧神用计带走的事发现场,无论是太宰治还是中也都不信这会只是一个巧合。但这和另一个太宰治又能有什么关系?这可不是隔着一片大陆、一片海洋,而是隔着摸不着也看不到的一整个时空。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在此基础上继续去追溯另一个太宰的计划,要让“太宰治来分析太宰治”——就要事无巨细地搞明白之前都发生过什么事,搞明白所谓的“书中世界”既然作为原作世界的无数可能性中的某一个,究竟是从哪一个节点开始、谁做了什么决定和判断、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书中世界”发展成了截然不同的样子。

“就算有不一样的地方。”中原中也皱起眉说道:“不管‘太宰治’还是‘中原中也’,都压根和牧神扯不上关系。”

“要说关系的话,也不是没有。”太宰治则说道:“他自己不是说了吗?魏尔伦。他是魏尔伦的制造者,而制造出了中也的那个‘荒霸吐计划’建立在本国间谍偷取的魏尔伦、也就是‘黑之十二号’的制造计划的基础上。魏尔伦既然认为你是他的弟弟,如果牧神要来找他复仇,那么在找不到魏尔伦的情况下,找上中也也无可厚非。”

“唔。”中原中也皱起眉。太宰治所说的也是一种可能性,但他总觉得还是有哪里说不通。

沉默在车内蔓延,两人都不说话了,各自想着心事。窗外渐渐有了住宅房屋,暖黄的灯光点亮一个个方正的窗口,一路谈话间他们已经从郊区开回了横滨市里,路面也从乡间的土路变成了平整的柏油马路。

太宰治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看着上方的指示牌。

“既然说到这里还没有头绪,”他一边看着道路指示牌一边开口,“不如干脆来对一下信息。在那边世界里,中也和‘我’的十五、十六岁发生了什么?起码要讲一下目前为止两边世界最明显的不同,也就是森先生死亡的时间和原因。”

“那就从头开始讲起吧。”中原中也从沉思中回神,明白他问这句话的意思,因此仰头仔细回想了片刻,老实回答道:“那两年发生了三件大事。兰波为了寻找‘荒霸吐’而制造出的‘先代复活’事件,魏尔伦袭击的‘暗杀王’事件,然后就是龙头战争。”

太宰治轻轻眯起眼:“不,从更早之前开始吧。十五年前导致镭钵街爆炸的原因?”

“‘荒霸吐’第一次失控。”中原中也的手肘架在车门上。他撑着额头,低声说道:“研究所的位置隐秘,安保设施也是当时最先进的,政府秘密批了高额经费给实验负责人,研究能够突破异能输出上限的人造异能生命体,让‘可控的特异点’成为可以稳定量产的兵器,即所谓的‘荒霸吐计划’。”

 

异能特异点的观测和概念的提出基于异能原则第四条,也就是异能输出拥有局限性。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当时异能研究最为先进的法国国家异能研究所发现,当两个或两个以上互相矛盾的异能发生碰撞,就会出现一种突破了异能输出上限的现象,把周遭一切都卷入其中。其威力堪比通古斯大爆炸,仿佛天灾,又仿佛人造黑洞。发现这一点的研究人员将这种现象命名为“异能特异点”。如何让这种力量可控可利用曾一度是各国研究的主题。

 

“但即使是以窃取来的‘黑之十二号’制造计划为核心,‘荒霸吐计划’在本国研究者手中依旧有了不同的变化和发展。‘荒霸吐计划’通过研究上万名异能者,解剖大量战场上带回来的异能者尸体,最后提取出了最适合承载异能力量的基因组。”中原中也接着说:“研究人员想要利用那份基因组从胚胎开始培育出容器,原本是想要完全复制窃取来的那份计划,制造出如同‘黑之十二号’那样的人造异能生命体。”

信号灯变绿,太宰治按下转向灯,拐进右边的道路,同时开口:“但是没有一次实验能够成功。”

“没错。”中原中也轻轻吐出一口气,说道:“十五年前在那间研究所里所做出的成千上万次实验没有一个获得成功。他们无法复刻‘黑之十二号’的实验过程和结果,因此将其称为恶魔般的构想和成就。因为至今为止,仍然只有牧神一个人做到了向神权发起挑战,并且确实地获得了成功。他做到了‘造人’,制作出了人造异能生命体,抵达了从古至今无数炼金术士、异能者和科学家们都没触摸到的那扇门扉前。当然对于魏尔伦本人来说,‘被制造出’这件事本身恐怕更像是一种恶毒的诅咒。无数次失败后他们退而求其次,开始在大范围内挑选适龄、体质优质、异能合适的孩子来进行后天改造,虽然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偏离‘量产人造特异点兵器’的实验主题,但是能制造出一个可控的强力兵器,这个结果也是上面那些大人物可以接受的。于是接下来又有数百个孩子因为承受不住力量当场死亡。到了最后,这场实验死了那么多人、解剖了那么多具无名或有名的尸体……”

中原中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后面的话他不说太宰治也知道。死了无数的人、解剖了无数尸体,才终于诞生了一个“中原中也”。但那个时候,即使是唯一一个成功封印特异点后没有即刻死亡、并且各种生命体征都十分平稳的中原中也,也不过是“可能成功”的希望。因为特异点被封印进他体内后,他的意识仿佛跟着被封印了一般陷入了永久的沉睡,使用指令式直接进行操控也无法将他从沉眠中唤醒。在这种情况下研究人员无法进行特异点测试实验。而恰巧在这时,魏尔伦和兰波为了窃取「荒霸吐」,以研究员的身份潜入研究所伺机行动。他们发现了沉睡在培养罐中的中也,发现了旁边数个培养罐中扭曲畸形的尸骨,看到了“实验体成功承载特异点、目前无排斥反应”的实验日志。失败品、成功品和实验日志三者俱全,他们理所当然认为这就是他们所要找的目标,是世界上和魏尔伦一样唯二的人造异能生命体。然而魏尔伦在最后一刻背叛了兰波,不想把这个和自己命运相同的孩子交给自己国家的异能机构,于是在背后对兰波开了枪。后来两人的混战引发了爆炸,又引来了本国监察机构的注意,为了结束这一切,兰堂对他们带出的「荒霸吐」使用了异能,想要将祂变成自己的力量来顺利完成任务。

 

死亡。新生。异能。爆炸。力量。

所有的巧合凑到了一起,触发了本来绝不可能被人类触摸到的禁忌。被他们带出来的实验体在自然法则下死过一次,然后新生于那场大火。

这才是他的诞生。

 

“不过这些事,我想不用我说你也都知道。毕竟你也是‘太宰治’啊。”中原中也嗓音平淡地说:“十五岁的时候,因为爆炸而想要找回记忆的兰波搞出了‘先代复活’事件,他在被我和太宰打败后死亡。一年后,魏尔伦为了带走我而制造出‘暗杀王’事件,黑手党损失惨重,不过最后也失败了。后来……”

不对。太宰治一边开车一边听,心想。

有哪里不对。

中也的异能会衰竭这件事,他们谁都没有想过,但仔细想想却不是不可能。魏尔伦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因为他是真正的人造异能生命体,是恶魔般的产物,他的内核便是特异点,所以只会出现“这份力量消失、他自己本人就会死去”的结果,不会发生异能衰竭的现象。

但中也和魏尔伦的情况,不完全一样。即使从中也的叙述中看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与他们所经历的相同,太宰治仍然觉察出了异样。而最明显的一点不同,就是……

 

远远的已经看到了熟悉的地铁口,那是侦探社最近隐秘据点的入口。太宰治私自行动,没和别人打招呼,自然现在也要赶回侦探社。他把车停在距离地铁口还微微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熄了火。中原中也对先把太宰治送回来这件事没什么反应,解开安全带打算下车换到驾驶位上,但太宰治却没有动作,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

“还有一件之前就想问中也的事情。”太宰治开口。

“什么?”中原中也停下拉开车门的动作,疑惑地一挑眉。

“到目前为止,中也讲述的所有事情,和这个世界我们当初经历的事情都是相同的。但是有一点不同。”太宰治偏过头,看着他的眼睛:“十六岁的时候发生那起事件的根因,就是魏尔伦在为自己并非‘人类’而痛苦。所以魏尔伦想要找到中也,因为他觉得只有中也能理解自己的身上的诅咒,告诉中也他身为‘荒霸吐’、同样是非人的生物。中也的内心曾一度产生了动摇。而让中也认为自己‘非人’的理由,除了实验的事情之外,还有一点特征。如果是同样身为‘中原中也’的你的话,应该也是知道的。

 

“所以,为什么另一个世界的中也……为什么、你会做梦?”

 

“你之前好像就问过我这个问题。”中原中也微微皱起眉和太宰治对视:“我之前就疑惑为什么你会这么问我。现在看来,果然是因为这边的‘我’和十六岁时一样,仍然不会做梦吗?”

两人的问题和反问,不知情的旁人来听大约会一头雾水,但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他们在讨论的是某些更为隐秘的东西。

关于中原中也本身的真相。导致了六年前那起事件的主要原因之一。

太宰治微微皱起眉,意识到了某些问题所在,于是难得迟疑地摇了下头:“他不会。当时的情况……魏尔伦被N算计,变成特异点的形态开始暴走。为了打败他,中也只能同样开启‘污浊’。但这样一来,就会抹消掉中也是否曾被研究员抹消记忆的痕迹。即使后面我们有再多的猜测和佐证,也无法成为决定性的证据,猜测永远只能是猜测。”

那个时候,在中也为此纠结过也痛苦过的那个时候,如果中也选择不开启「污浊」,拒绝用「污浊」与魏尔伦作战来挫败对方的计划,太宰治也能够理解,并且毫不犹豫给了中也选择的自由。可中也选择同意并执行了他的作战计划,犹豫的时间只是六步、三级台阶。当时他猛地回头并抬眼望见的中也跃上夜空的背影,至今仍然仿佛烙印在视网膜上一般清晰。

但是坐在副驾驶上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中原中也却跟着皱起眉,显然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没听懂。”他重新坐了回去:“意思是说,你们当年其实并没有抓住N?”

太宰治看着他,从他此时的态度中飞快推测出了事情的轮廓,并精准地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你会这么问,就说明——N落到另一个‘我’手中了?”

“被拷问折磨得不成人形。”中原中也摊开手,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魏尔伦暴走时,根本无暇去在意 N的情况,太宰一开始也没想到他能从魔兽引发的动荡中好运活下来。他本想趁着魔兽暴走时逃走,但并没能跑多久,被太宰派去的人抓住了。”

如果是这样,那中也后来能重新拥有“做梦”的能力、甚至清楚自己的身份或者其他事情就不奇怪了。太宰的表情有些微妙,在安静了片刻后再次开口:“既然说到这里,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中也。当时为什么是森先生遇袭?为了能够有足够时间提前布下陷阱,‘我’难道没有建议魏尔伦——”

之前他就曾对中也提起过:六年前他和另一个太宰治短暂共享了意识和部分记忆。从那些他曾一度以为是一个怪诞梦境的碎片记忆中,他看到自己接到了部下的联络,报告称森先生遇袭,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死在了魏尔伦的手中。

“为什么你会建议魏尔伦?”中原中也打断了他的话,脸上的表情比他更疑惑。然而两人此刻都意识到了同一个问题。

中原中也皱着眉,看着太宰治。

 

“为什么你会建议魏尔伦?你们两个在事情发生时从没有接触过吧。”他说:“发生那件事前整整一周你都和我在大阪出差啊。旗会的兄弟给我留了信息,要等我回来后去常去的酒吧小聚,说是找到了好东西。结果我在回程的飞机上听说了他们的死讯。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我和你直接从机场赶去了案发现场,结果在到达酒吧的时候,第二个电话由红叶姐亲自打给了我。”

中原中也陈述早已过了好几年的事情,却依旧能记起听说这件事时自己和太宰脸上难看的脸色。

 

“首领遇袭。魏尔伦没有给黑手党反应的时间。在杀了我的五个兄弟不到七个小时后,魏尔伦直接出现在港黑总部的大楼里,刺杀了森先生。”

 

 


[1] 四条异能原则:出自《文豪野犬 STORM BRINGRR》CODE:03《僕は人間として中也が苦しむのを見た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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