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中原中也接过医生递过来的体检报告书。
“几大项基本上都没什么问题。超声显示你的左肺上叶曾受过伤，建议定期复查；肝功四项的验血结果里，谷丙转氨酶数值偏高，注意饮食结构、多休息以及少饮酒，如果情况持续严重，需要进一步进行检查。”今日坐诊的医生拿起一旁记录的册子看了看后，对他建议道。
中原中也一边听着医生的说明一边翻开报告书，像平时看部下交上来的工作报告一样快速浏览起来。他的秘书站在身后，等着上司的体检说明完之后再轮到自己。
上个月的时候是黑手党内的例行体检，然而那个时候中原中也带着秘书在外出差，连轴转了两个多月，回来后才抽空去和港口黑手党有合作协议的医院补上两人今年的例行检查。然后又过了一周多的时间，好不容易今天能腾出时间，所以来拿结果。
医生看着眼前这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闻到了他身上和古龙水混杂在一起的烟草味，话音顿了顿后，继续开口道。
“另外，激素方面的血液检查表明你的孕酮和雌激素两项数值异常，孕酮偏高、雌激素数值过高，理论来说这是怀孕早期的表现，不过体检中不包含这一方面的相关项目，建议之后去产科做进一步的详细检查。”医生推了推眼镜说完，又补充一句：“虽说是进一步检查，但结果八九不离十，所以您最好从现在开始戒烟戒酒。”
中原中也还没看两页，听了这话皱皱眉。他没有愣神，而是简单把报告合上，递给了站在一侧一脸茫然的部下，自己站起来：“抱歉。不过，请您再仔细确认一下名字，拿错了。医生，这份报告大概是他的。”
他的直属小队虽然是全部由各个极为优秀的Alpha组成的精锐部队，但秘书早川秋成是个Omega，也有男友，之前还听说过他和男友有计划备孕，所以中原中也并没有多想什么，只以为是医生没看仔细，两人预约今天同时来拿的报告放在一起，以至于拿错了。
“嗯……？不好意思，请您稍等片刻。”
医生被他过于平静和理所当然的态度弄得一愣，真的低头翻开了自己的记录去做确认。
而中原中也的秘书挠了挠头，接过那份报告书，显然也没明白，明明自己和男友平时都有做好措施、打算明年初才结婚并且组成一个三人家庭的事情，怎么突兀提前到了现在——然而当他翻回到第一页，确认了名字后，脸上露出了比刚才更加茫然的表情：“那个，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已经站起来，双手插在兜内，无所谓得打算干脆让秘书先听完说明。然而他转身就看到了早川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的样子，皱了皱眉：“怎么？”
这时医生也抬起头，向他确认道：“请问，您是中原中也先生，对吧？”
早川秋成硬着头皮把报告书递了回去：“那个，这份报告，好像就是您的。”
中原中也：“是我……嗯？”
中原中也：“？？？”
来自两个人的目光都盯着他，让中原中也皱起眉。他僵住几秒，最后不得不又坐回去。中原中也接回那份报告书，确认上面的确是自己名字的时候仍只是皱起眉，第一反应也并非惊恐，而是“出现意外导致接下来行程出现偏差实在是好麻烦”；其次才感觉到荒谬，他等下还有个会要开，这里出现问题可能会影响到下午的会议就算了，导致出现这个差错的理由还如此荒谬。
“重新做检查吧。”他把那份觉得变成了一叠废纸的薄本扔回桌上，嗓音也变得冷淡起来，再度开口：“肯定是哪里出现问题。不是把我的血检样本和别人的搞混了，就是你们的机器出了差错。”
“我们是全东京都最好的医院。”医生的回答不卑不亢：“如果您时间有限，之后还有别的工作，那么建议您现在去B超室做一个检查，工作日这个时间的话不会有很多人。这是最快能证明您这份报告是否有问题的方法。”
“但是，医生。”中原中也用手指关节敲了敲那份结果诡异的报告书：“麻烦你看清楚。”
“我是个Alpha。”中原中也说。
医生反问：“所以？”
中原中也啧了声，终于稍稍有些不耐烦了。自从几年前他当上最高干部，整日整日站在那个男人身边，他的性格已经沉稳了许多，但那只是压住了脾气而已，并不代表他真的脾气变好了。他看着医生几秒，本来想嘲讽几句，然后不再废话直接走人，然而几秒后到底心想医生也只是负责复诊，和他吵起来也没有意义，最后没辙得掐掐鼻梁，耐着性子继续道：“所以，我为什么要浪费额外的时间精力去做一项Alpha用不上的检查，然后证明一件本来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发生了？”
这位医生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因此同样也皱起眉，露出听到欠缺生理常识的话后的不赞同表情，早川秋成看了看医生又看了看自己的上司，觉得这样下去怕不是真的要耽误中原中也下午的会议，因此提议道。
“中原先生，我看要不然还是做一个B超检查吧。”早川秋成同样觉得这个结果怪荒谬的，大概就像上司本人说的那样，不是搞混了血检样本，就是机器当时出了什么毛病。不过他和医生最大的不同在于，他很清楚对中原中也说什么才能直中要害：“这周您除了今天这半天没有安排外，其他时间都已经安排满了，就算想重新做检查，结果还要再等一周，也就是说您这一周都会拿着这份不对劲的报告书，等着真正的结果出来。但这期间如果首领问起……”
那么以那位的性格，才不会管真正的结果，一定会说着“咦可我只是看到这份体检报告了呀”这样的话，然后嘲笑中原中也很久。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然而中原中也已经在第一秒反应过来这一系列后续连锁反应，并用最快速度直接黑了脸，沉默着不说话了。早川秋成看着上司沉默，悄悄松了口气，开始回忆这家医院的B超室在几楼。
早川秋成觉得首领和自己直属上司之间的关系很奇怪。
他们好像关系很紧绷，偶尔踏入只有他们两人在的办公室，就会感觉到那股明显压抑奇怪的气氛，在黑手党里没有人敢明着讨论首领和这位最高干部，一开始大家还用他们过去的称呼“双黑”指代，但后来渐渐的，连这个词也没人敢提了。
不过早川秋成总觉得不单单是这样。因为即使在中原先生脸上的神色最阴郁的时候，他也能强烈感觉到首领和中原先生身边有旁人无法踏入的界限，他同样也隐约察觉到了，这两位之间有着另一层不可言说的秘密关系——当然是无法确认的猜测，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其他人说出来当个办公室八卦讨论，只不过在当中原中也的执行秘书一年多后，他倒是知道了有些事情与其直接对中原先生说，不如借着首领开口更有效率一点。
这次的事也是一样，他会建议中原中也这么做完全是为了避免之后可以预见到的麻烦：如果这两位吵架，那么中原先生不是被首领恶劣安排许多额外工作，就是中原先生阴沉着脸直接出差，不管哪一样他们这些部下都会跟着疯狂加班。整个港口黑手党上下，只有他们这些中原干部的直属会有这么特殊的遭遇。
“……算了。”中原中也皱着眉，姑且把那份报告书拿起来：“早川在这拿你的报告，我去找下这家医院的——”
他停下话音，本来想说他和这家医院的院长有几分不薄不厚的交情，请他安排一下，趁着B超室空闲的时候去做个检查。然而话没出口他就意识到了不妥，发觉这件事并不是一件适合委托熟人帮忙的事情。
中原中也嫌麻烦得揉揉太阳穴。
“——我去挂号做个检查。”
于是，四十分钟后。
“您的宝宝大约三个月了。”B超室的医生是一位温柔的Omega女性，面带微笑得对躺在旁边的英俊Alpha恭喜道：“从图像上看是位健康的宝宝，恭喜您呢，中原先生。”
旁边的床上没有声音，女医生眨眨眼：“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早在女医生之前轻描淡写的那句“确实是怀孕早期，胎儿轮廓明显”话时，就已经大脑一片空白了，此时此刻并非是乖巧做检查，而是完全还没有回过神，更别提面对医生善意的祝福做出什么正常的反应来。
大名鼎鼎的黑手党干部现在仿佛被雷劈过一样，从床上坐起来，接过面纸擦去小腹用于显影的耦合剂、整理衣物的动作都透出一股僵硬的机械感，刚刚他在检查科有多冷静和不耐烦，现在就有多空白和茫然，随后是不可置信，以及“为什么”的浓浓疑惑。
“不好意思，医生。”他尽量镇定地开口，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理直气壮了，斟酌着词句，不由得又重复了一遍：“可我是个Alpha。”
并没有什么假装Alpha其实是Omega的狗血桥段，每个周期的易感期也都正常得和其他Alpha没什么两样，甚至因为他是实力更加出众的Alpha，在易感期时对其他人信息素的反应也更加敏感。
“我知道您的情况非常罕见。但我必须要告诉您的生理常识是，Alpha只是极难受孕，但这个可能性并非是零。否则，平时Alpha的体检项目中，就不会和Omega一样有激素相关的血液检测。”女医生的态度很温柔，拿来他的体检报告翻开：“我想您也知道，Alpha有着退化的生殖腔，没什么作用，很多Alpha也会像选择割除阑尾一样把它割掉。你们平时孕酮和雌激素数值一般是Omega的十分之一，视个人体质不同，这个数值可能更偏低一些——所以您的‘以为’也并没有错，因为这种情况下一般而言是不可能受孕的。实际上，从我上学到现在二十多年，包括听说和亲眼所见，也只见过三例您这样的例子。”
中原中也茫然地看着她。
“我……”他低声开口，其实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他现在脑袋里一团乱麻，巨大的荒谬感把他迎面砸得头晕目眩。
女医生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她见过太多来做检查的Omega，现在自然能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来推测出这个新生命的诞生是惊喜还是惊吓……不过眼前这个年轻Alpha的情况更加好懂，怎么想也能想到，这个Alpha绝对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样一天。
“我先把孕期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打出来给您。”没有别的需要检查的孕妇在等待，女医生便自作主张，给他帮一个小忙：“之后的等您回去休息几天，冷静下来可以再做详细检查。毕竟情况罕见，我们也不确定Alpha的体质在受孕后、以及胎儿具体情况如何。无论如何，烟和酒您是一定要暂时戒掉了。”
“另外，我冒昧多嘴一句……这个孩子大约是三个月大小，您应该是有印象吧？”
中原中也离开B超室的时候，看到秘书坐在外面的等候区里，低头看手机的样子似乎是在回复邮件。他走过去，早川秋成便加紧速度敲下最后几个字符点击发送，然后站起来：“现在回总部的话刚好来得及参加下午的会议，午饭的话是给您买常吃那家店的外卖、还是……中原先生？”
他观察着上司的表情，中原中也的奇怪样子肉眼可见，而据他被调职到这个位子上一年多以来的经验，中原先生平日大多冷淡沉默，基本上会有明显情绪变化的时候，都是和那一位有关。
咦，是刚刚在诊室接了BOSS的电话吗？早川秋成还没反应过来，兀自揣测。之前那个任务被老板挑了毛病？是逃掉了一个人不假，但是那件事应该还没有……
等等。
等一下。
他忽然想到了中原中也来这里检查的原因，大脑当机了。身为Omega，他比Alpha更容易相信某些事的发生——但“容易相信Alpha怀孕了”和“发现直属上司、最高干部、Alpha中的Alpha，黑手党里无数Omega的梦中情人……发现中原先生怀孕了”，这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要说的话，大概是哥斯拉和小猫咪之间的不同区别的程度。
而且发现了是一回事，应该不应该被他发现又是另一回事了！！
“中、中原先生……”早川秋成结结巴巴地开口，头一次在对待下属除了格外严格外、其他时候还算不错的中原中也面前出了一头冷汗：“我……”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把早川秋成看到差点哭出来，才慢慢转移开目光，看着一旁的空气。
“早川。”中原中也用很低的声音开口：“你今天临时被我派去了南区查账，没有和我一起来这里，是我拿了报告后，才开车来医院接上我的。听懂了吗？”
这是命令，也是警告，中原中也用陈述句说明了保密性的坚决程度，早川秋成一刻不敢犹豫地用力点头。
“走吧。”中原中也低声说，转身离开了。
早川秋成看着上司的背影，几秒后才慢慢放松，松开手时不由得嘶了声。低头一看才发现因为过于紧张，自己手心被攥出了深深的指痕。
回程的路上车里十分安静，中原中也坐在后座，靠在椅背里闭目养神。他仍然没有什么真实感，就算对自己复述刚才发生的一切，也依旧觉得这是一个不好笑的冷笑话。但同样的，他又无比清楚得知道，这些已经确实发生了。
女医生的问话回荡在他脑海里：“另外，我冒昧多嘴一句……这个孩子大约是三个月大小，您应该是有印象吧？”
嗤。中原中也在心里冷笑。用不着有没有什么印象吧，这种事。
毕竟他上床的对象，这么多年来只有那么一个。
进入十二月的横滨已经冷得在下雪，车里开着的暖风在窗玻璃上蒙上水雾。中原中也偏过头，没有目标得看着一片模糊的窗外街景，想着这件事，就不得不想到这件事客观上的另一位当事人，想到了太宰治。
他已经记不清从十五岁认识、到太宰治成为首领、到现在这么多年里他们上过多少次床了，甚至记不清第一次滚上床单是出自谁的主动，或者是什么情况下导致的鬼迷心窍。只记得一开始只是少年的冲动，然后是对和彼此过于合拍的身体的索求，慢慢发展到现在，仅仅只是因为和他做是最安全的，生理上的安全和性命上的安全双重兼顾，以及在这个基础上，和他做是最舒服的吧。这么多年对彼此的索求度仍然没有消退，很清楚触碰哪里、用什么嗓音说什么话才会让对方更兴奋，甚至现在也仍会因为某个不经意的小事而挑起某一方的欲望，不如说这么多年都没有腻味才是罕见。
在这种状况下，能让他记得导致肚子里的这团——这块——这个胎儿……的出现的可能是哪次，实在是堪称大海捞针的困难程度，哪怕因为之前两个月他都在出差、只偶尔中间紧急回来过两三次，哪怕推往前的九月份里，他们没戴套做的情况……有吗？
中原中也一脸想发火又不好发火的郁闷，在心里咬牙切齿地算着时间。
最近几年他和太宰治做爱的频率高归高，然而都只是谈身不谈心的程度，做的时候双方很沉默，有的时候是他累到懒得说话，有的时候是太宰喜欢看他抓着床单只能努力承受的样子。偶尔都心情好便会说几句下流床话更加刺激对方，也有好多次介于半强迫和服从之间的情况，更多是看太宰治当天的心情。在双方都是Alpha的情况下，还会每次都好好戴套的原因，纯粹是因为事后清理太麻烦了，他们十次里面又有七八次都不是正常的时间地点，除非是混蛋太宰恶劣得故意为之，否则两人都会选择更方便省事的那边。
九月份的时候记不起来……但十月份倒是有一次。那天他刚从京都飞回来，结果合作方出了差错，于是有一天休息时间。恰逢混蛋首领那天也偷懒在家，难得两个人都在家休息、难得两个人都心情好，于是他们开了一瓶波尔多和两瓶龙舌兰，喝着喝着就回到了卧室里，衣服从客厅扔到了床边，扔了一地。太宰治压在他身上，捏了捏他的腰说今天想要射进去。最近两年，只有喝醉酒的时候太宰治才会说这种话，不过仅仅也只是把陈述说得像询问似的。那天他夹着混蛋太宰的腰，醉醺醺得嚣张挑起嘴角，捧着太宰治那张英俊得总是让他意乱情迷的脸故意挑衅。
他说好啊老板，中出是没问题啦，但是射一次年终奖的奖金我要翻倍。
他故意把事情说得像是拿钱办事、公事公办，说得挑衅十足让人生气，做爱也想着怎么气对方的恐怕只有他们两个了。但太宰治的反应？太宰治懒洋洋捏捏他下巴，说不仅奖金翻倍，年假也给你翻倍。他被噎了一下，只好冷笑着说成交，也说得好像他正期待这样。
两人就这样互相说着说着又喘息着亲到一起去，薄薄的被子搭在太宰腰上，喝醉酒后手软脚软、浑身都热烫泛着潮红的自己搂着太宰的后背，又被按回了床铺里。
第二天他们睡醒，自然酒也醒了，头一天床上的事情就都没再多提，这种方面他们也很默契，而且恰逢部下负责的工作出了乱子，早晨六点电话拨进来，把明明床极大却偏偏一起挤在一个角落的两人一起吵醒。搞得他和太宰治大早上起来，忍着宿醉的头疼就要开始工作，开会、决策、安排，脸色都不怎么好，仿佛头一晚两人间的亲昵都是昙花一现的回放。他要先赶到现场处理，所以赶时间比太宰治还要早出门，乱七八糟穿了衬衣跳进卫生间洗漱时，黏糊糊半干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下来才想起来之前疯得太晚，做完最后一次就昏睡过去，压根没清理。于是一脑门官司得跳进淋浴间草草洗了了事，出来时候还咬牙切齿对打哈欠的老板比了中指。
最近能记起来的好像就这一次。但是时间对不上吧，还是说医生从B超图像上看得不准确？他一个Alpha，这方面完全没有经验。不对，他一个Alpha现在在这里算这种时间才是最大的不对劲吧！！！！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心里狠狠把太宰治办公室那张沉重巨大的实木办公桌踹翻了。
太荒谬了，想这种事。而且知道又有什么用？这个孩子根本就不该存在！中原中也轻轻磨着后槽牙，十分清楚这一点。单单“他和太宰治的孩子”几个字就已经堪称本年度最惊悚鬼故事。更别说他是Alpha，是黑手党的最高干部，让别人知道他怀孕了绝对是百害无一利的事情，甚至这里面都暂且没考虑到对他自己的影响。而且大肚子这种事，就算他没经历过也不是完全没常识，到了后面除非完全不见人，否则不可能瞒过去，但是完全瞒过去不见人，哪怕只是一两个月，对他来说也完全不可能。
瞒不过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
中原中也眼神沉沉。
“嗡——”
西装外兜内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打断了他的沉思，中原中也皱眉拿出来一看，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完全黑了下去，他在看到来电显示的一瞬间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想的那些都还很遥远，最紧急也最难办的事情现在就摆在眼前。
“……是我。”中原中也接起电话。
“你在哪里？”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太宰治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在忙，嗓音平平淡淡的开口：“中也。”
“在回总部的路上。”
“冬季航线和欧洲那边沟通的负责人是谁？秘书把狗屎一样的报告放到我桌上了。”
“冬季……唔，没记错的话是须藤。八月份调职到那边去的。“
“联系他一下。”
“让他做视讯汇报？还是直接买最近一班飞机回来。”
“让他到我面前亲自说。”
“好。”
中原中也偏着头，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边毫无异常得回答着自己首领的话，一边垂着眼，看着那份报告书。在和太宰治短短的几句话中他已经毫不犹豫做了决定，把那份二十四页的体检报告书用打火机在车内用来放酒的冰桶里点燃了。开车的早川不由得从后视镜看过来，对上了中原中也再次警告的眼神。
“下午你有什么事？”纸张燃烧的动静悄无声息，在火光跳动中太宰治从电话另一端问。
“和行动部有个会要开。”中原中也说着。
“下班后送我去酒会吧。那个会所在你公寓附近。”太宰治似乎是抱怨得叹了口气。中原中也心想大概没别的事了等着他挂断，谁知道太宰治话音顿了顿，没有征兆得忽然开口，不经意似的，嗓音和刚才一样平静地开口问道：“怎么了？中也说话的声音好像不太对——说起来，你今天是不是去医院拿体检报告去了？”
“……”中原中也看着冰桶里的火光渐渐熄灭。他捏紧了手机，心想。
果然，在所有的选择和决定之前。
——首先、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瞒过太宰治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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