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中原中也是谁?
中原中也是重力操作使,是曾经未成年人互助组织「羊」的首领,是现在港口黑手党首领之下、权力最高的五大干部之一,是过去他还在黑手党时的搭档,是那个令所有黑暗中的敌人闻风丧胆的“双黑”中的一位。
同时,中原中也还和他有着身体上的关系,平时各自生活、偶尔联系,也就是所谓的炮友。然而不知道是哪里引发了中原中也的心血来潮,他在中也的浴衣袖袋里发现了一枚戒指,看上去,中也是想要在一场庙会结尾的漂亮烟火下对他提出结婚邀请。当然没有对他进行任何事先透露,对于原定昨晚两人要一起去的庙会,中也只是说了“好久没去过了”、“你不是说想吃庙会上的那个炒面吗”。
现在,炒面没有了,烟火没有了,两人见面时总会有的成年人夜生活也没有了。太宰治饿着肚子睡了一整晚,早晨醒来时的心情可想而知。戒指倒是被他带了出来,可是戒指的主人从昨晚到现在都毫无消息。
不过这些事,在和侦探社好奇的同事们解说眼下情况时并不需要说到就是了。于是在重复了一次对黑手党作战时所透露给社员们的、有关中也和中也异能的情报后,太宰治发现诸位同事所给他的反应仍然是摇头。
中岛敦看起来很茫然:“我曾经见过那个人一面吗?从空中?”
镜花摇头说:“我不记得五大干部里,有名叫‘中原中也’的人。”
与谢野晶子诧异挑眉:“哈?我和他打过一架?因为他孤身一人进犯侦探社?那我怎么没有卸下来他的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
谷崎润一郎看起来要昏迷了:“我怎么可能一个人直面黑手党的五大干部之一,再加上他们的特殊作战部队‘黑蜥蜴’众!不可能,我做不到的!”
同时,对于这些记忆的偏差,他们也给了太宰治合理的解释。
中岛敦老老实实说道:“您说的事情我记得,对战Guild那次,我从‘白鲸’上跳下来的时候看到港口黑手党也在从受到精神异能控制的人手中保护这个城市。但那个时候指挥他们的并不是您说的那位……呃,中原中也先生。而是那个白胡子的,很英俊的老爷爷,似乎叫广津的那一位。”
镜花简洁明了地直接背诵名单:“红叶、A、兰堂,空了一个位子,还有一个人一直在暗处,从不现身,只有首领知道他是谁。这是如今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现在A和兰堂都死了。”
与谢野晶子直言不讳:“黑手党派使者送情报来的那次,我和贤治的确拦下了一个人,就是这个‘兰堂’。不过并没有打起来,那个异能,缠斗太麻烦了,我们不占上风。何况对方也并没有表现出好斗的作风,只是表示希望能与我们谈一谈,我们自然不会先动手。”
谷崎润一郎则挠了挠头:“‘共喰’事件,我作为诱饵独自在侦探社牵制住来这里全面开战的黑手党的时候,来人只有芥川和黑蜥蜴,都是我打过交道、熟悉异能的人,所以我有信心一个人牵制住他们全部……”
太宰治揉着太阳穴,提出最后一个问题:“——那对战Guild期间,是谁和我一起去救出Q那个小鬼,打败Guild的葡萄君、还有那个会变身怪物的阴沉男人的?总不能是我一个人吧?”
那场战斗。他和中也四年后的再次合作,是建立在黑手党和侦探社联手合作的基础上的、是两方联手的证明,所以不可能是他一个人。太宰治很好奇在同事们不知为何出现的这种古怪变化的记忆里,将谁放在打败那个怪物的位置上了。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随后异口同声:“当然是兰堂了。”
太宰治:“…………”
为什么他要和一个忧郁怕冷的大叔联合组队啊。太奇怪了吧。
“会变身怪物的男人?啊,是说那个叫拉夫克拉夫特的男人吧?袭击了直美她们的那两个人之一。”
“但是他会变身怪物吗?”
“不知道……那场战斗,不是靠太宰你无效化了葡萄……不是。不是靠太宰你无效化了约翰·斯坦贝克的异能,然后兰堂先生趁机利用空间切割带走了Q吗?”
“我也记得是这样,虽然是事后听你复述的。”
原来如此。太宰治想。没有中也的暴力压制,而是靠出其不意和些许小聪明,拉夫克拉夫特并没有应激变身,化为无人能阻挡的触手怪物。的确,这说得过去,逻辑上并没有漏洞。
大家的记忆听上去——起码从目前问到的这些问题来看,大家的记忆都是连贯且完整的,似乎有问题的只有他一个:认为兰堂早已死去,记忆中有一个他们从未听说过的人,并且坚持这个人才是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之一。这种群体状况即使是他也暂时无计可施,只有先搞清楚究竟是什么引发了异变,才能够带来这种变化。
“太宰。”身穿和服的中年男人从里面的办公室内走出来。
“社长。”
“社长。”
“早上好,社长。”
大家纷纷转过身,向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问好。
“社长。”太宰治早注意到了社长在办公室倾听这里发生的动静,心里清楚不必多言,这位大约已经将事态都纳入眼中了。所以他笑了笑,站起来:“事情就是这样。根据请柬上所通知的日期,两天后我会去参加……这个‘兰堂’的葬礼。现在也会开始调查樱井夫妇委托的事件,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他人都看着社长,默认了太宰的话。他们当中有人头疼、有人好奇、有人感到有趣,但都有一个共同的观点,那就是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是解决这个事件,否则不知道还会引发多大的麻烦。
而同时,他们也在等着社长的看法和结论。
出现这种记忆完全相左的现状,尤其对方又是太宰治——侦探社的社员见多识广,自然不会认为是这个头脑聪明程度足以和乱步先生一较高下的男人发了疯。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只不过被影响的人究竟是他们还是太宰治,才是现在需要调查、解决的事情。
“在我的记忆中。”福泽谕吉的双手拢在衣袖中开口说道,他的嗓音沉稳,双眼平静地看着太宰治:“我同样记得,你之前在黑手党、在森医生那里的时候,似乎是没有搭档的。”
太宰治苦笑。
然而福泽谕吉只是顿了顿便接着说道:“但我也相信,你不会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中了圈套的男人。这个‘中原中也’,既然你说他是黑手党的成员,那么也许和那一方进行适当的接触可以得到一些情报。如果我们都遗忘了这个人,只有太宰你还拥有记忆,那么理应由你带人去调查。乱步也是这个意思。”
“会这样说,就表示乱步先生也不记得了吧。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有要为那个讨厌的小矮人劳累奔走的一天。”太宰治叹了口气:“这大概是某种异能,只是暂时还不清楚具体是怎样的能力。是‘彻底抹消某个人、甚至包括他曾经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呢,还是说‘能对非常久远的过去进行影响和修改’呢……想要解决这件事,就必须要调查清楚这一点。”
福泽谕吉说:“无论是‘抹消’还是‘修改’,听上去都是非常危险的异能啊。如果这种异能可以被随便使用,那么我们应该会立刻得到相关的信息才对。”
“没错。”太宰治点了点头:“这就是关键。目前我们所掌握到的、有着类似异能的异能力者,不是还在重重监控之下,就是异能效果并做不到如此彻底的修改。也许能够修改他人记忆,但做不到同时修改如此众多被影响人的记忆,还能修改到这种程度;也许能够改变非常近的过去,比如五秒、十秒前——根据我所知道的,修改十四点三五秒前的过去已经是目前相关类型异能者所能做到的极限——做不到直接对几年前的事情作出修改。”
“嗯。”福泽谕吉露出微微沉思的神色:“但假如是我们都所知道的‘那样物品’,就可以做到以上的改变。”
——「书」。菲茨杰拉德在黑道上悬赏敦、后来又挑起三社对立,正是因为这本传闻中的无字之书。这本书有着能将写上去的一切都化作现实的权能。
“是的。”太宰治说:“但是,它和那些危险等级极高的异能者一样,此刻也处在无人知晓的封印之下。如果有人盗取并进行了使用,我们会在那之前便接到特务异能科的联络吧。”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等事情发生后才察觉到端倪。毕竟那并非可以立即生效的异能道具,使用者需要在上面书写下内容,不仅要写满一页才能发动其效果,还有着“写下的内容需要有完整的因果合理性”的限制条件[1]。有这两条作为限制,那么盗取者必须要无声无息地破解封印,并且保证破解封印、盗取书页后的相当一段时间内不被人发现。特务异能科应该不会出现如此大的疏漏。
“我明白了。”福泽谕吉说:“那么,关于这件事,你现在打算把哪里作为突破口调查?”
“三条线索。”太宰治简洁说明,竖起三根手指。他的眼睛里平静无波,几乎透出一种无动于衷的冷漠来:“第一是,‘中原中也’这个人如今的下落,我会去查清楚;第二是,我认为已经死去的男人——‘兰堂’——在两天后的葬礼。这场葬礼究竟埋葬了谁,去亲眼看一看就知道了;第三是……樱井夫妇。”
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樱井夫人的症状和你相同。”
“但很显然,樱井夫人并非完全不受影响。除了存在本身这件事之外,她没有关于那个孩子的任何记忆……所以,站在我的角度去猜测,她是凭借母亲对孩子的爱才会‘发疯’。毕竟,孩子是一个母亲哪怕失去了记忆,骨血和灵魂也都会记得的存在。”太宰治说到这里,稍稍停了停,随后才继续道:“如果事件——姑且假设,这起事件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异常,都缘自‘被抹消了存在的中也’,那么为什么会牵扯到那对夫妇呢?”
“查清楚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异能影响的方式、范围或者条件,也许就都会有答案。”中岛敦喃喃。
“就是这样。”太宰治说。
“我知道了。”福泽谕吉颔首:“那么,就按你的想法去做。不管出问题的究竟是哪一方,既然能彻底修改人的记忆,那么幕后主使绝对会威胁到这座城市的安危。”
“事发突然,在此命令侦探社全员,倾注全力,优先解决这起事件!”
一众社员神情严肃,异口同声应道。
“是!!”
于是,一个由清晨八卦座谈演变成的短暂会议就这么散了,大家都行动起来,负责搜集情报的去搜集情报,需要处理其他事宜的也动手去处理。没吃完早饭的那几位也顾不上细嚼慢咽了,匆忙将所剩不多的早饭几口塞进嘴里,随后便开始了刚刚被分配到手的工作。
由于国木田还要负责统筹其他所有委托的情况——现在看来,恐怕今天突然增多的委托里,有一部分是和樱井夫妇一样受到了影响——所以太宰治让敦跟着自己去樱井夫妇家上门调查,并拜托给了镜花另外一件任务。
然而在出门前,福泽谕吉叫住了太宰治。
“还有什么事吗?社长。”那对夫妇的家在离侦探社稍远的地方,中岛敦先下楼去叫Taxi,太宰治站在门口,听到福泽谕吉的话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对方。
“我想你也清楚现状,太宰。”福泽谕吉开口:“现在的确是发生了异变,但受影响的到底是哪一方,现在还无法确定。究竟是有某种未知的异能影响了全体、唯独因为『人间失格』的能力而避开了你,还是出于不知名的原因,只有你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太宰治没有说话。
“你并非是那种会轻易受记忆和情绪驱使的男人,但在刚刚的叙述中,你的一切推测,却都是建立在‘中原中也’真正如你记忆中那般存在过、你确实有这样一位原搭档的基础之上。想必你会这么做,是有着其他的一些证据,让你认为可以证明那个男人的存在吧。”福泽谕吉沉声说:“但物证、记忆,追根究底,这些也许都靠不住。如果到了最后,调查证实你的记忆和你所认为可能是对方存在的证据都只是你的一场臆想,你赋予了自己不存在的记忆,赋予了一些物品特殊的意义……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你要做好这种心理准备。”
“…………”
太宰治放在风衣外兜里的手扣紧了那个黑色的绒盒。两秒后,他微微地笑了一下:“我知道的,社长。”
如果所有一切都只是发生在自己梦里的事情的话。如果是自己凭空想象出了这么一个人。自己幻想有一个嚣张讨厌的同龄人,在七年前、在十五岁的那一天闯入了自己的世界,让自己见到了如同夏日朝阳与烈风般蓬勃的生命力。
自己和他一起并肩面对了无数的强敌、罪恶与黑暗,度过了自己本以为可以找到意义或者答案的那三年。甚至在自己离开黑手党之后,他也仍然没有与自己断了联系,虽然断断续续的,平时仿佛都想不起来彼此,有着各自的生活,可是他们总能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对方。他们的关系从相遇的那天起就仅仅是两人之间的单纯的羁绊,在那之后,不管是他从「羊」加入黑手党、自己和他一起在黑手党,还是再后来自己离开黑手党到了侦探社,组织和立场的改变从来与他们之间的关系无关。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梦的话,那该是多么荒诞不经又绮丽浪漫的梦境啊。
“然而就算是梦,也还没到结束的时候。”太宰治的手轻轻摩挲着风衣兜里的戒指盒,对社长福泽谕吉说道:“何况,我不认为我的梦里会创造出这样讨厌的一个人,答应了我要去庙会,又一句话都没说地突然爽约。这么差劲的人肯定是现实才会有的啦。”
福泽谕吉沉默不语地注视着太宰治。片刻后,侦探社的社长才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于是太宰治再次对社长颔首示意,转身推开侦探社的门,下楼离开了。
相比起让人摸不清头脑的现状,太宰治和中岛敦的调查过程算得上顺利。他们去了樱井夫妇家,在预约好的时间到达时,樱井夫人的情绪已经暂时稳定了下来,不再歇斯底里地哭喊。她坐在沙发上迎接上门拜访的两位年轻侦探,眼神呆滞,眼珠偶尔会转动两下,能明显看出精神上受了很大的刺激。
可万幸她没有完全失常,还能认出常来餐厅吃饭的太宰治和中岛敦,在默默听着丈夫回答这两位所提出的问题的过程中,樱井夫人偶尔也会回答一两句。
四十分钟后,太宰治带着中岛敦向樱井夫妇的配合调查致谢,结束了拜访。临出门前,太宰治弯下腰,对在问询过程中再次因为自己的异常而忍不住默默流泪的樱井夫人轻声说了些似乎是安慰的话,让樱井夫人愣了一下,半晌后才轻轻吸着气,一边擦拭眼泪一边礼貌地对太宰治道谢。站在妻子身边的樱井先生颇为感激地看着他们,同样十分诚恳地致谢,并连连保证当餐厅正常营业后,侦探社的社员们光顾餐厅时会给出八折优惠。中岛敦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告诉疲惫不堪的店长这些都是他们应该做的,侦探社会尽快找出事发原因并解决。
他们走出公寓大楼,太宰治站在路边,已经在挥手叫出租车。中岛敦拿着文件夹板,看着刚才询问时记录下的双方对话内容,独自琢磨了很久,实在没有看出其中有用的信息在哪里——不如说,太宰先生询问的似乎都是些很寻常的问题,樱井先生的回答也没有什么不对,只是回答了些“自己与妻子是什么时间相遇的”这种类型的问题,根本也看不出什么来吧?
黑色水笔还被他拿在手中,忘记夹回垫板上。中岛敦专注地研究刚才的询问记录,无意识地用水笔的一端挠了挠头发,最终还是决定直接问出口:“那个,太宰先生。”
“嗯?”太宰治偏过头:“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呢,敦君。该不是想问‘我们这次拜访究竟有什么收获’这个问题吧?”
“……是的。”被太宰治看穿已经是中岛敦习惯了的事情了。他回忆起刚才在那间公寓里所看到的樱井夫人,那位一直都十分温柔美丽的女性此时此刻却露出如此痛苦又茫然的神色,便有些不是滋味地垂下了眼,小声说:“我想要帮助樱井夫人……看到樱井夫人那副痛苦的样子,我无法坐视不理。”
“这就是敦君强大的地方,也是社长会决定录用敦君的理由哦。”太宰治转回目光:“安心吧。这次拜访并非一无所获,起码我知道了两件事情。”
中岛敦猛地抬起头,惊讶道:“这是真的吗、太宰先生?!可我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樱井夫妇的回答里没有任何漏洞,是真实的——”
“——啊。”中岛敦说到这里,自己反应了过来。他低头思考,双眼盯着问答记录。当再次飞快地从头到尾看过一遍之后,中岛敦抬起头,皱着眉犹豫地开口:“难道说,正是因为没有任何漏洞……太宰先生反而才能确定一些事情吗?”
“Bingo.”太宰治笑了笑:“那么,下一问:为什么我能从没有漏洞的回答里,确定某些事情呢?”
这条路上不太好打车,他们只好步行一段距离,到另外一条街上去叫Taxi。
当有了猜测后,中岛敦的语气比问上个问题时要肯定了许多。他走在太宰治身旁,看着夹板上的记录,一边走一边肯定回答:“因为太宰先生有着一份和我、和大家都不同的记忆。”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份和他们都不同的记忆能帮助太宰先生确认什么,但是中岛敦却敏锐地反应过来:这份问答内容太普通了,太宰治一共只问了四个问题,其中有两个还是问的同一件事。如果能从这样的问答中确认某些事,那么一定是从其中隐晦的异常里确认的。
异常。异常。最大的异常,就是太宰先生与他们不同的那份记忆。
太宰治扫了一眼中岛敦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微微笑起来:“看来最近一段时间频繁的委托工作的确让敦君成长了不少。是哦。正如敦君想的那样,我的判断依据的确有一部分来自我的记忆。那么除此之外,敦君认为我还以什么为前提条件来佐证呢?不如说,敦君认为社长、还有侦探社的大家让我来负责调查这件事的真正缘由是什么呢?”
“是因为……”中岛敦侧头看着太宰治脸上的表情,试探地回答:“……您的异能,『人间失格』吗?”
“是的。这一点上,既是社长和其他人对我的信任,也是出于对应对最坏可能的打算。”太宰治伸手,彬彬有礼地一按风衣前襟,笑眯眯道:“发生了这种有一方记忆遭到修改的异变,而其中一边只有我一人,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有问题的是我;或者我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除我之外的其他人。”
“有问题的仅仅是我的话,那皆大欢喜,只要之后把我送进医院去就好。”太宰治说:“但如果有问题的不是我,而是大家呢?毕竟,只有我被异能影响的概率为零。那么正如之前我们在侦探社时,我和社长的对话里所说的那样:假如这是一场异能袭击,而受到影响的人,仅从目前来看就已经有侦探社全员和港口黑手党,甚至可能连与‘这一边世界’几乎毫无交集的普通人夫妇都受到了同样的影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要么是能作为对国家武器级别的异能道具,要么是经过了某种奇怪增幅后的危险异能者。无论怎么说,后果都不是侦探社会想看到的,社长必须要提前做好应对最坏情况的准备。”
中岛敦听明白了:“所以,您在来到樱井夫妇家中的时候,就是以‘这是一个影响范围很大的异能效果’和‘自己的记忆才是真正的记忆’为前提条件,上门拜访调查的。”
“连自己的调查立场都不能相信的侦探,是无法解决他人问题的哟。”太宰治懒洋洋一提嘴角。
反正还没走到能够打车的地方,还有一段时间,看敦皱着眉头努力想搞清楚更多细节的表情,太宰治便干脆和他稍稍多说了一些,解释刚刚那场问答的始末。
“现在,敦君已经知道了来这场调查的前提条件:‘我的记忆是正确记忆’‘这是一场大范围异能袭击’和‘樱井夫妇的事件也许是同样受到了影响’。”太宰治开口道:“那么,针对樱井夫妇遇到的这起事件,你认为我需要从中确认哪些事情,并根据这些目的来提出相关问题呢?”
亲自记录、又反复看过许多遍,中岛敦几乎已经背下来刚才他们问答的内容。此刻他在脑中回忆太宰治所提出的问题,一共只有四个,其中两个还是在问同一件事:
-樱井先生,您是与夫人在十个月前结婚的是吗?可以的话,请告诉我一些婚礼上的细节。来宾签到的名录如果能找得到,也请给我看一看。
-没错,十个月前,我和内人在国际饭店20层的宴会厅举行了婚礼。至于细节,细节……对了,婚礼上,有一个服务生,跌了一跤,将托盘上的酒水撒了一小块在我西装前襟上。内人、我夫人她用粉色的手帕折了一朵花别在我的西装上口袋边缘,遮住了那小块酒水印。至于名录的话,在这里。
-所以您和樱井夫人并没有孩子。
-绝对没有,太宰先生。我和她没有过婚前……婚前……所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六个月大的孩子!
-夫人呢?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太宰先生……我……抱歉,的确如我先生所说,我们在十个月前结婚,婚礼上,我也确实折了一朵手帕花给他。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是真的存在的…!我记得她,但我不记得她的名字,也不记得……呜呜……呜呜呜呜……也不记得她是什么出时候生、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说起来,樱井先生。我记得您曾经对我们讲过,您和夫人是大学时期的同学,毕业后工作了几年,再相遇的时候才确认交往,谈了四年恋爱后才决定结婚的,我应该没有记错吧?
-您说得没错,太宰先生。
-是这样的,太宰先生……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是说,你们再次相遇的时候。
-是五年前。五年前,我们在从家乡通往横滨的列车上再次相遇,聊了一路,最后在横滨站的站台上我们拥抱彼此,决定在一起了。
这四个问题。中岛敦想。只是问了孩子的存在和樱井夫妇过去记忆中的细节吧?询问的细节则和两件事有关,一个是樱井夫人口中消失的孩子,另一个则是他们记忆的真实性?否则不会询问那么多他们夫妇二人过去的细节,比如相遇时间、婚礼上发生的小事以及宾客名单。
“太宰先生想要确认的事情……”中岛敦在思考过后,不确定地开口:“首先,是那个孩子是否真的存在吧?因为您早上在侦探社里曾经提过一个名字,‘小菊’……那时候还不知道,但是现在想想,那也许就是在您记忆中、樱井夫人所忘记的那个孩子的名字。再加上您确定自己的记忆是正确的,所以,我想您首先想做的就是最后进行确认:樱井夫妇身上发生的事件,是否与本次侦探社社员们的发生的异变有关……毕竟,那个,我们除了会去那家家庭餐厅吃饭,平时和樱井夫妇再没有别的交集了。他们应该和侦探社毫无关系才对。”
“没错,虽然这么做只是以防万一。不过,这也让‘我之外的其他人才是出现问题的一方’的概率增加了。因为我和樱井夫人毫无关系,最大的接触,就是在餐厅里赞叹樱井夫人所做的咖喱饭是这附近最美味的辣味咖喱。这样的两个人却都记得同一个孩子,怎么想都很奇怪吧?”太宰治平静道:“所以我的提问只有两个目的:一、我需要了解异能的生效方式;二、孩子既然是存在的,那么为什么会消失?”
中岛敦恍然大悟。他觉得自己听明白了,理解了太宰先生的目的,但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在这样的目的下,会衍生出那四个问题。
于是中岛敦在恍然大悟之后,老实又诚恳地说:“我没听懂,太宰先生。”
“这个不怪敦君,因为现在只有我的手上握有最多的线索。”太宰治看着前方,目光之中没有任何波澜,几乎是用一种称得上冷淡的平静态度来分析这起事件:“解决一个突发的未知异能事件,无非是两点要素:异能的种类和对方的目的。只要知道这两点,就能知道如何解决。至于异能的生效方式、事件的发生过程,甚至这是异能道具还是异能者、幕后主使究竟是谁……这些都是来帮助我们缩小范围的辅助条件,方便我们确认异能种类和对方这么做的原因,从而对症下药、找到解开绳结的办法。”
中岛敦仔细回忆了自己这段时间经手的所有案件,发现或复杂或简单,处理时的确都是这样一个调查过程:无论调查到最后结果如何,都会落到这两点上来。所以他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对吧?那么,既然有了明确的、需要我确认的事情,接下来我要如何才能得知这些事情的答案?”太宰治说:“我知道的一共是四件事情:作为标尺的我的记忆、港口黑手党送来的葬礼请柬、社员们的记忆变化,以及樱井夫妇的记忆变化。”
“还有那位中原先生的消失?”中岛敦补充。
“……”
太宰治轻轻眯了下双眼。有那么一瞬间,中岛敦直觉太宰治并不想再次提起这件事,他的眼神在那一刻暗了下来,让中岛敦无法抑制后颈上寒毛的根根竖起。
但是为什么?明明早晨太宰先生提起这件事还只是疑惑和抱怨,还不是这样的?他想。
然而,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只够中岛敦脑中闪过这样一个模糊的念头,太宰治便恢复了常态。他耸了耸肩:“……是的。还有中也的消失。”
中岛敦在疑心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话,不过太宰治很快继续说了下去,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孩子的消失必定与异能的生效方式和范围有关,所以需要先搞清楚第一点。敦君也知道,早上在侦探社的时候,我已经询问过了社员们几个问题,也问了敦君吧。在现在这个时候,我的记忆已经成为了一把标尺,所以我去询问樱井夫妇的问题,正是我记忆中他们曾经告诉过我的事情,也就是他们的相遇和他们的婚礼——本质上,和询问你们的这一行为是一样的。询问我记忆中的事,然后比对你们的记忆,看看都发生了哪些变化。”
“于是,在对樱井夫妇的询问之后,我便能得知第一件事。”太宰治顿了顿,随后才轻声说道:“那就是‘变化’的不同。”
“变化的……不同?”中岛敦忍不住茫然地看过去。
太宰治点点头,他并起食中二指,在中岛敦疑惑不解的目光中轻轻一点太阳穴:“没错。举个例子来说,敦君还记得我在侦探社里问了你什么问题吗?”
“记得。”中岛敦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疑惑,专注且下意识地回答太宰治:“您问我:从白鲸上跳下来的时候,从天空之中向下看,地面上率领港口黑手党保护城市的人是谁……我当时回答您,是那位叫广津的白胡子绅士。”
“但实际上,在我的记忆中,敦君在跳下来之后告诉我你看到港口黑手党同样在保护横滨,因此意识到了我们应该要与谁联手。”太宰治说:“那之后我问了你同样的问题,问了敦君当时在天上看到了什么呢,于是敦君回答了和刚才一样的话,只不过,率领黑手党的人不是那位老爷子,而是中也。”
中岛敦虽然已经听过一遍,但还是不能理解地皱起眉。在此之前,在太宰治说出这些事之前,他对自己记忆中的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同样的,他对太宰所说的内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但是,”太宰治话锋一转,“樱井夫妇这边,我用来询问他们的记忆发生了什么变化的问题是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问题……”中岛敦回忆:“是他们再次相遇的时间吗?”
“没错。”太宰治双手插在风衣的外兜里,一边不紧不慢往前走,一边眼神落在了虚空中的某处。他开口说道:“在我的记忆里,当初店长对我讲述他与夫人相遇的事件是在六年前,谈了四年恋爱才决定结婚,前段时间才庆祝了他们结婚两周年纪念日。而刚才,樱井先生对我再次叙述,说‘他们的相遇是在五年前,谈了四年恋爱之后,在十个月前刚刚举行了婚礼。”
“……啊。”中岛敦脚步一下子停下了。
太宰治回头看向他,对他微微笑了一下:“明白了吗?敦君。你的记忆变动、社员们的记忆变动和樱井夫妇的记忆变动的方式,这两种‘变化’是有所不同的。”
“我的记忆里……将‘中原先生’的位置替换成了‘广津先生’。”中岛敦喃喃:“但是,樱井夫妇的记忆,只改变了时间。”
“准确来说,你的记忆里,是‘删掉了中也的存在’,‘增加了广津的存在’;”太宰治补充道,“而樱井夫妇的记忆中,他们真的有过这样一场相遇,有过一场在宴会上被不小心弄脏了衣服前襟的婚礼,甚至拿得出宾客名单给我们看。这和作为标尺的我的记忆相符。也就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曾经真实经历的,仅仅只是模糊、修改了对时间的记忆,并由于时间向后推了整整一年,小菊的存在便无法解释,于是,‘删掉了小菊的存在’。”
“……”
中岛敦沉默了半晌:“……太宰先生。‘增加记忆’,应该要比‘删除记忆’困难得多吧?”
“敦君认为呢?让你记住一些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和让你简单粗暴地遗忘一些事情,哪个更困难一些?”
中岛敦深吸一口气:“也就是说,这个异能对侦探社里大家的记忆修改更加细致,对樱井夫妇的记忆修改却十分粗糙?可是为什么——”
太宰治轻轻竖起一根手指,微笑开口:“这就是我要说的另一件事了。”
中岛敦一下子噤声,反应了过来。他和太宰治对视几秒,挠挠头,才继续迈开脚步,和太宰治一起顺着这条住宅区的道路往前走。
太宰治走在柏油路上,不紧不慢地说:“造成这种变化不同的原因,很可能是异能产生改变和影响的‘优先级’不同。也就是说,侦探社众人是异能主动去改变的对象,而樱井夫妇的改变则很可能是在这种‘主动改变’之下的‘被动影响’,所以更加粗糙和模糊。如果不是小菊的消失,恐怕樱井夫人会和你们一样,连察觉都不会察觉到——到这里为止,异能的生效方式和受影响的大概范围,便都能推测出来了。”
“所以我们可以根据记忆被修改的程度高低,来判断谁才是犯人的目标吗……”中岛敦一边听一边点头:“所以,犯人是在针对侦探社?”
“怎么说呢。”太宰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关于樱井夫妇的事件,我不是才说了我所知道的第一件事吗?”
啊。于是中岛敦想起来,太宰治在离开公寓时,的确说了“从刚刚的问答里知道了两件事”这种话。而刚刚“侦探社社员和樱井夫妇的记忆修改程度不同”是第一件,也就是这场谈话的最开始,太宰先生说需要确认的有两件事中的第一件。
那么第二件事是……
“樱井夫人的孩子消失的原因?”中岛敦问:“但那不是因为时间被修改,孩子被删除……哦。”
他自己反应了过来:“您是说,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们记忆中的时间被修改、推后了相遇的时间。明明他们和侦探社毫无关系。”
“也不能说是毫无关系。”太宰治随意道:“导致他们相遇的那个原因,其实与我有一点点联系。”
“咦???”
在中岛敦吃惊的表情中,太宰治轻一耸肩:“敦君大概听说过,六年前……曾有过一场横滨历史上死伤最多的非法组织间斗争,历时八十八天,人称‘龙头抗争’。”
“啊……在之前与涩泽对抗的时候,好像有听芥川说起过。”
“芥川他也只是听前辈们讲述而已。”太宰治用平淡的声音说道:“重要的是,那个时候‘龙头抗争’的影响非常恶劣,甚至威胁到了相当一部分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很多人一度离开横滨,直到八十八天后抗争结束,各町逐一恢复和平后才回来。”
“樱井先生曾对我说,他那个时候已经回到老家了,但是老家的条件并不够让他实现开餐厅的梦想,正好听说横滨恢复和平,所以果断决定乘火车回来。而恰巧去亲戚家借住躲一躲危险的樱井夫人当时也在那列火车上,两人是同一个车厢,本就在大学时期互有好感的两人聊了一路后,在横滨站里,确定了恋人关系。”
中岛敦敲了一下手心:“啊,樱井先生刚才也说过,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太和平,所以他才辞了在横滨餐厅的工作,回到老家一段时间,再回来时便和樱井夫人遇到了。”
这和刚刚说的没什么不同啊?中岛敦心想。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是哪里呢……
他回忆太宰治的话。
六年前,曾有过一场横滨历史上死伤最多的非法组织间斗争,历时八十八天,人称“龙头抗争”。
历时八十八天……八十八天?
“那不是才三个月时间?有这么短吗?”中岛敦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可是樱井先生说,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忽然意识到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是时间!”他猛地抬头看向太宰治:“太宰先生,这里也是,时间不对!樱井先生说有很长一段时间街道上都不太安全,虽然他没说具体的时间,但他说过,是等和平之后便立刻回来了!也就是说,不管是那场抗争发生的时间被延后了、还是抗争持续的时间变长了,导致樱井夫妇发生这种变化的缘由,都在那场‘龙头抗争’上!”
“所以,这就是我知道的第二件事。”太宰治轻声说:“那场将横滨甚至本州岛内大部分非法组织都卷进来的斗争,之所以能够在三个月内快速结束,是因为我和中也两人直接摧毁了敌方的组织。敦也是知道的,涩泽龙彦,我和中也十六岁时也曾打败过他——以我的计划和安排为行动方针,中也用压倒性的力量将对方彻底摧毁。”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太宰治说。
如同敦说的那样,会发生樱井夫妇所被影响的这种变化,只可能是两种原因:那场抗争发生的时间被延后、或者抗争持续的时间变长了。但从中也的消失和众人都不记得他的情况看,很可能是后者。那场龙头抗争的结果被修改的原因,是因为结束那场斗争的,不是什么“双黑”,而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双黑”这个因为带来了无数恐惧而在众人口中流传开的代称……甚至不曾存在。
所以按照刚才的优先级理论,假如自己不是因为异能无效化而避开了那种未知异能对自己的影响,那么,在对方理想中的修改里,连过去几年时间的经历都被修改的自己,显然优先级要在侦探社的其他社员之上。也就是说,其他社员们所受到的影响也是因为“自己受到了影响”,只不过他们和自己的关系更近、联系更紧密,需要修改的地方更多,所以才需要去主动进行增添删改、而并非是樱井夫妇那样的被动影响。
这一次中岛敦的反应很快,从太宰治的结论中同样想到了这一点。呆了几秒之后,他终于没忍住倒抽一口凉气:“所以,太宰先生才是对方的目标……吗?”
“我究竟是不是对方的目标,尚且还不能定论。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去另一个地方确认。”太宰治嗓音平淡,一点看不出其他反应:“至于我们现在去哪里,就得看小镜花的了。”
“小镜花……?”中岛敦说。他这才想起,在自己和太宰先生出门前,太宰先生曾悄悄拜托给了镜花其他事情,否则镜花本也该和他们一起来。
两人已经走到了另一条路上,刚刚打上出租车。几乎是同一时间,在他们一前一后弯腰坐进车里时,太宰治的手机响了起来。司机询问他目的地是哪,太宰治打开手机扫了一眼,报出刚收到的讯息里所写的地址。
“看来小镜花那边也很顺利嘛。”太宰治满意地收起手机。
中岛敦还在消化新接收的这一堆消息,在车里坐好之后才突然间又想起来一个细节。他想到早晨在侦探社里,太宰先生其实就已经说出了很多事情——
“如果事件——姑且假设,这起事件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异常,都缘自‘被抹消了存在的中也’,那么为什么会牵扯到那对夫妇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已经有了定论。这说明,太宰先生花时间对自己详细解释的东西,很可能在一开始,在他遇到这些异变的须臾间,就已经想到了,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并在此基础上有了相当程度的推测。樱井夫妇两人的回答,只不过是确认那其中的某些选项,变相确认了他的推测是正确的。
在那之后,太宰先生对自己的说明中所提到的“想要确认的两个事情”也都得到了确认;“解决突发未知异能问题的两个要素”,异能的种类和对方的目的……异能的种类他现在已经大概理解了,太宰先生只能比自己想得更多更深远。
至于对方的目的……
中岛敦想到这里,忍不住偏头看向太宰治。他和太宰治同坐在出租车的后座,此刻太宰治一手托着下巴,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高楼和道路两旁的绿植,便又忽然记起,先前在再一次提到中原先生的消失时,太宰先生脸上明显和早晨不同的神色。
为什么?为什么会对早就知道的一件事,忽然出现了不同的反应?
现在还不知道的就只有幕后黑手的身份、这次袭击究竟针对的是谁以及最重要的对方的目的。可就算是需要去确认的事情,以太宰先生的习惯,一定是在发现蛛丝马迹的同时就考虑到了所有的可能性,并做出可能极接近真相的推测。
太宰先生态度的忽然变化和这个有关系吗?
中岛敦想到这里,心里出现了一个猜测。他看着太宰治英俊漂亮的侧脸,忍不住将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太宰先生,你现在真的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吗?”
听到敦的问题,太宰治回过头。他的手肘撑在车门上,掌心懒洋洋托着下巴。横滨今天的天气非常好,天空万里无云,格外晴朗,车窗外灿烂的六月阳光洒进来,在他漂亮的侧脸上打下浅浅一层阴影。
太宰治看着聪明勤奋、最近成长非常快速的后辈,几秒后,露出了一个微笑。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樱井夫人。”
二十分钟前,在樱井夫妇公寓的门口。太宰治弯下腰,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再度流泪的樱井夫人开口说道。
“‘小菊’一定会回到这个家里。我向您保证。”
这是他唯一一次明确地对樱井夫人提出被她遗忘的这个名字——在他确认了这里能确认的事情之后。而樱井夫人在听到这句话后愣了愣,啜泣声明显停顿了一下。
太宰治仔细观察她的反应,确定她把自己这句话听进去了,便直起身,对扶着妻子的樱井先生再度颔首示意,说着礼貌的社交辞令。
“樱井先生。”
“您和您的夫人,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太宰治微笑着说。
[1] 两个限制条件:来自《文豪野犬》第十七卷第七十话 越狱记 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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