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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06 如果说此时此刻,古川正也还意识不到自己已经落入到了一个陷阱当中,那么他也不必要再待在这样一个高位上了。这位中年哨兵在这一连串的事情当中,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年轻向导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求助——猎犬、警告乃至全横滨的追捕对他而言视若无物——他来这里是为了咬死最后的线索。 自己已经年近半百,现在却被一个恐怕还没有成年的小鬼——还是一名向导——逼问到了眼前。这种现状让他觉得荒谬又可笑,打算听听看,对方究竟还能再讲出点什么出来。 “……呼。” 古川正也在沉默过后,长长吐出一口气来,那是一种在多年的压抑和隐瞒后终于被捅破的松懈和快意,说道:“被你抓住了这样浅显的破绽,看来我也已经老了啊。” 太宰治对他几近轻松的承认并没有任何感触,没有流露出关于线索出现的欣喜、或者是要追问、逼迫他说出更多情报的急迫。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古川正也,没有打断他的剖白。 古川正也在膝盖上交叠双手,向后轻轻一靠,说道:“腿只是一个借口。对所有人我都是这样说的。但正如小鬼你刚才所说,假如我只是想治疗我的腿,根本犯不上去绞尽脑汁地与森君搭上关系,那个男人不是善茬,与他相处,轻易就会被吞掉骨头。而我当年会去找森君,其实是因为我需要——” “向导素。是吗?”太宰治用一种平静到无聊的口吻接下了这句话:“您想要的是当时森先生手中的研究成果,哪怕只是半成品。因为您不想像其他没有向导的哨兵一样落得那种凄惨的下场。” 古川正也面色微微一僵。他倚靠在椅背上,用眼神示意太宰治说下去,但他搭在膝盖上的手却在此时悄悄抬起,按下了桌子内壁上的一个隐蔽的按钮。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仿佛完全没有察觉他这个不起眼的小动作。中原中也垂眼盯着地毯,安静却存在感极强地担当着太宰治的保镖,不会让他在揭露真相的第一时间被强行用武力轰出去;而太宰治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心,撩起眼皮看着对面的身穿笔挺制服的中年人,开口继续说。 “没有向导的哨兵最后死于五感失控,我有段时间曾对这件事相当感兴趣,所以对此做过不少研究,不巧对这种事还算熟悉。‘五感失控’的根因在于哨兵在逐渐失去对自己过于敏锐的五感的控制力,在失控暴走前会有一定征兆:大脑无法从五感获得的海量信息中筛选出自己需要的部分。” “无法控制、暴走,最终死于自己失控的五感。在这个结局来临前出现的症状,如果表现在视觉上,可能是开始无法准确控制对‘距离’的判断;表现在听觉上,可能会出现一天比一天严重的‘幻听’;表现在触觉上,可能是在抓取东西时无法掌握好力道,又或者……无法控制好用在腿上的力量,变得无法正常行走。表现出来的话很可能像是别的情况,比如说……”

“比如说我当年的‘腿伤’。”古川正也说。 “比如说您当年的‘腿伤’。”太宰治耸耸肩说。

古川正也说:“听上去真是冒失的推断。” 太宰治彬彬有礼地开口:“当然,如果说以上都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那么联系到您‘明明只是外伤却一定要去寻找专攻向导信息素的研究员’这件事的古怪之处的话,毫无根据的猜测也就会有百分之八十左右的可能了吧。” “哈哈哈哈……不错,真是个聪明的小鬼。”古川正也露出了今天见到他们后的第一个微笑——这位常年位居高位的严肃哨兵长官甚至笑出了声。然而他并没有急于否认或者干脆承认什么,仿佛只是在听来自部下的一场汇报,再针对其中说不通的地方提问:“但是这里面有一点说不通。假如我真的如你所言,是将‘五感失控’的前兆描述为腿伤,那么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发现?我的同僚、上级,那些每年都要来找麻烦的监察人员、部队里的军医,这么多人里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发现?为什么这么多年只有你——来自森阁下麾下的年轻向导,站到了我的面前,难道只有你聪明吗?” “我也在奇怪,这么明显的破绽,怎么从来都没人发现呢?大概真的是因为其他人没有我这么聪明吧?”太宰治大大方方,毫不脸红地认下了这句冷嘲暗讽,不过片刻后他便也微微笑起来:“说笑的,上天偏爱的天才、狡猾老辣的聪明人那么多,我一个十六岁的小孩,能知道什么呢?不过是比其他人多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罢了。” 古川正也看着他。 “阁下,我是个向导,知道的当然是向导知道的事情。”太宰治笑眯眯地说:“正如您刚才所说,如果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发现您所谓‘腿伤’的异常,那么只能说明您的身体各项检查数值从未出过问题。谁会没事去怀疑一个表现正常的哨兵?尤其这位哨兵还有不少勋章在身。至于腿伤,那是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我相信以您的性格,在死亡的威胁和荣誉权柄面前,不会狠不下心来打断自己一条腿。” “那我去找森医生治疗我的伤腿这件事又怎么说?”古川正也问。 “那一位虽然风评微妙,不过我想他的专业水平大家都有目共睹。在研究向导素之外,他也的确是位医术高超的医生。退一万步讲,即使真的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异常,那也是十四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向导素也并不算违禁品。”太宰治说。

“向导素由合成信息素、神经抑制剂和抑制类阻断剂等等成分构成,之所以会在战后被列为违禁品,是因为它本身具有成瘾性,并且会在高强度、高剂量的服药期间对哨兵的神经造成不可违逆的破坏,和当时在战场上因为极度缺少向导而五感暴走死去的那些哨兵相比,不过是暴毙或晚死几年的区别。既然您已经在这个位子上这么多年毫无异状,那么当然无人会追究您当年的那一点异常,哪怕是您的政敌,恐怕也不会想到——”

“——您十几年来一直没有停止过使用向导素。并且十几年的药物侵蚀,如今连向导素也无法拯救您那千疮百孔的五感神经,您如果不想死,那就只能寻找别的药。”

“……” 很缓慢的,古川正也嘴角那丝微笑消失了。他看着太宰治,在对方说出“不想死”的时候,不由自主扣紧了手指。

“哎,说了这么半天,总算进入正题了。”太宰治叹了口气,再度露出无聊的抱怨神色:“古川先生,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您吃什么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恐怕只有那些监察人员对您的这件事有兴趣。您这件事坏就坏在……您不该放这种药流进黑市,哪怕您已经反应非常迅速地销毁一切市面上发现的药物,也还是出现了最坏的结果——两个哨兵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去了。”

黑市。新型致幻药。暴起伤人的两个哨兵。最后将两人一起击毙的结果。 这次一连串事情的最开端。

“……死去的哨兵。你说最近我们一直在追查的那种药。”古川正也缓缓道:“听你的口气,你是因为那种药今晚才会来我这里。说得也是,不然两个小鬼,突然上门追着我的旧事不放做什么?但我恐怕你们找错了人。” “很简单的推理。只要看看那份新药的成分就能猜出其大概用途:麦角酸、氯胺酮、苯丙胺……还有曾用于制造向导素的雌甾四烯和雄烯二酮*。前者作用于感知歪曲,后者则用于刺激哨兵素的分泌。”太宰治背书似的念出一串复杂陌生的名词,摊开手说:“与其说是向导素的增强版,不如说是新型致幻剂。这样大剂量的药用于普通哨兵身上,一定会暴走致死,但是对于现在的您来说,也只有这种程度的致幻剂才能让您看起来与过去几十年一般无二。” “听起来倒是有七八分的可信度,逻辑上也能说得通。”古川正也说:“只是最重要的,小鬼——最重要的,能让你对我提出这种严重指控成立的东西——证据。我猜你手里并没有,对不对?否则你不用来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我这里,直接把我先一步送上军事法庭就好了。” “被您猜中了。”太宰治仿佛故意一样,再次叹了口气:“无论是那么久以前的事情,还是最近的事情,能查到已经算是走运,让我上哪里去找更多的证据呢?”

“砰!!!”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太宰治话音尚未落下,无数荷枪实弹的哨兵冲了进来。他们训练有素地拉开枪栓端起瞄准,整齐划一的上膛声让人后背发麻。 “……”太宰治神色不变。他盯着古川正也几秒,忽然笑起来:“既然我都没有证据了,怎么您还这么沉不住气,就要在这里直接将我们灭口呢?” “……人上了年纪,就看不得任何隐患。”眼看着他们已经变成瓮中物,这位位居上将的中年哨兵背着手,从桌后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两个十六岁的少年。 “古川先生觉得区区两个小队,包括门外和楼下的两支队伍,就能把我和中也的命留下了?”太宰治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要知道,昨晚我们两个是从猎犬的手下逃走的。” “是啊,我听说的时候就在想,后生真是可畏,起码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向导能一下子放倒三条‘猎犬’。”古川正也说到这里,却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但你自己的哨兵又怎么样呢?”

“什么?”太宰治愣了一下。 他皱起眉,忽然发觉中也已经好久没有出声了,只是垂着头站在他身后。太宰治双眼盯着古川正也,反手摸索着一把握住中原中也的手腕——入手的肌肤正散发着不自然的热度,隐隐打着颤,显然是强行忍耐着不适许久了的状态! 那种药!! 刹那间,太宰治忽然反应了过来。

“……原来如此,您把大批量的药就放在自己屋子里。我猜猜看,是地板下吗?”太宰治攥紧了中原中也的手腕,冷笑了一声:“所以您这里常备浓郁甜腻的花果茶,目的就是掩盖住那浓重的药味吧?”

“要怪就怪你旁边那位倒霉的小哨兵不肯乖乖去死,而你明明可以抽身在外,却偏偏要追查得这么彻底。”古川正也终于正面承认了他的话,却也仅仅只是说了那么一句。他神色冷淡地对包围着两人的部下们下令:“两个都不留。逃窜在外的通缉犯来我这里寻求最后帮助,但是却如猎犬担心的那样忽然暴走,最后被围攻击毙了。”

他说的话显然是安排好,之后要对外解释他们尸体的说辞。太宰治却在这时忽然后退了一步,似乎是在让开位置。 然后,他松开了中原中也的手。

“——听上去就是这样了,中也。他要我们两个被当成求助不成的可怜通缉犯死呢。”太宰治那短短出现没几秒的紧绷神色变戏法一样被抹干净了,他重新恢复了懒散的样子,悠闲说道。 而许久没有动静的中原中也慢慢抬起头,他那双蓝色眼睛从赭色碎发下露出来,里面一片嘲弄。古川正也怔愣两秒便暴怒明白过来,被耍得团团转的人不是他们,而是自己!!

“太宰,你刚刚那是什么演技啊。紧张的样子也太敷衍了吧?”中原中也狞笑着,活动了下紧绷的肩膀。负责下令击毙他们的哨兵们也因为这突然的变化而面面相觑,中原中也一活动,他们的目光本能地追了过去,注意力从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移开了一瞬—— 中原中也刹那间冲了出去,疾奔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后一掌挡开对方端着的枪支,随后揉身而上,狠狠一拳而下,打断了那倒霉哨兵鼻梁骨! “什、抓住他!!!!” “等等,不要开枪!小心伤到自己人!!!” 即使是套间,这办公室对容纳十几人打架斗殴来说仍然显小了,一群人显然没有一个人来得灵活。中原中也力量惊人,体术强悍,游走在十来个训练有素的哨兵之间还有对太宰治抱怨的余裕。 “我可是下足了功夫去演被药影响的样子啊,太宰!”他踩着一人肩膀翻身而上,恰好避开同时从两个方向扑过来的敌人:“搞得我肌肉都开始酸痛了。” “还好吧?”太宰治让开了位置,嗤嗤地低声笑。正如刚刚一步步揭开对方底牌的时候中原中也一句话都没有说一样,现在选手交换,同样不是他展现的时候了。太宰治嘴角含笑,因为笑意而微微弯起来的漂亮眼睛里,盛满了天真恶劣的暗光:“你看他刚才那副样子,明显已经认定我们两个是空有点小聪明的小鬼头了。这样的人不用那么费心去骗啦。”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古川正也难以置信让自己栽倒的不是那些难缠的大人物,而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鬼头。他咬牙切齿地盯着眼前已经脱离他掌控的局面,脑海中飞快计算着其他人会被吸引过来的时间、善后的措施、以及对这一切的说明。

只要他们死在这里,那就一切都还能解释!!! 古川正也的手伸进兜里。

“你说什么时候?啊,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太宰治无所谓地一耸肩:“包括你会把药藏在地板下面……其实阁下您要是一直沉稳不动,那我可能还真拿您没办法。我不是说了吗?我没有证据。” 他从大衣外兜里拿出录音中的手机晃了晃:“但是现在有了。‘要怪就怪他不肯乖乖去死,而我偏要追查到底’……对吧?” “你们进来后没有任何交流。”古川正也仍然不能接受自己小心谨慎这么多年,却败在两个孩子手里。 太宰治笑而不语。

「嗯……危险倒也不一定啦,只是可能会有点麻烦。」说到这里太宰治笑起来。年轻的向导搂紧了他名义上的哨兵,偏头轻轻蹭了蹭,伸手懒洋洋在对方的腰上捏了捏:「毕竟有我在嘛。」

「中也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了。」

07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古川正也视为心腹、能替他干这种脏活的人不多,但全都是精英,可此时也倒了满地。中原中也站在一地不知死活的哨兵中间,把最后一个挣扎去够不远处的枪支的人一脚踹晕,嘀咕着揉着腰腹,疑心衣服下的伤口是不是又崩裂了。 “好了,中也那边也收拾差不多了,这见鬼的差事终于能结束了。”太宰治伸了个懒腰,踱步走向古川正也:“古川先生,你是想维持最后的体面,自己和我们走出去,还是要狼狈地被我们抓回去?” 古川正也沉默了。 太宰治眯起眼:“古川先——” 他话没能说完,古川正也的身影忽然消失。太宰治的本能快过大脑理智,骤然回头:“中也!!!!” “砰!!!” 中原中也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当即提膝防守,和古川正也撞到一起,左右手同时扣紧了对方挥过来的手。中原中也眉目冷静,他虽然年轻却有无数次的对敌经验,比拼力气和身体素质,他少有敌手。 所以他完全没想到,在清脆的折断声后,他眼前一花,整个人被古川正也当胸一脚,直接狠狠踹进了墙里!! “咳啊!!” “!!!”太宰治不是哨兵,却比哨兵更了解他们的体能,当即反应过来这不该是古川正也该有的力量。他瞳孔一缩猛地看向那张办公桌,桌后的地面上,在那里有一支已经打空的针剂。 那针剂里曾放着什么不言而喻。 “小鬼!!!”古川正也大跨步走过来,以将中原中也都一脚踢进墙里的力量,一把卡住了太宰治的脖子!! “住……手!!”中原中也的手指被掰断了,歪曲成不自然的样子,古川正也暴走的哨兵体能在短时间内急速提升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他从墙上摔下来,趴在地上,又挣扎着努力撑起身体,流下的血迹模糊了他的视线:“住手……放下他!!” “力量、力量!”几乎丧失神智的古川正也肌肉可怖地隆起,甚至撑破了他的衬衣,他掐着太宰治的脖子,手臂肌肉青筋暴起,他居然用单手缓缓将太宰治举了起来! “不想死啊……”古川正也看着太宰治,又没有在看太宰治,他那双浑浊的双眼看向的是那场死了无数人的、可悲的战争,看向的是自己与死亡一次又一次擦肩而过的过去。“不想死,我,想要,活下去……想活下去、到底有什么不对!!!” “咕唔……”太宰治面色涨红,根本没打算理会古川正也的胡言乱语,他作为向导,本就不是和哨兵拼体格用的,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精神触稍的控制上,竭力想要从古川正也此刻一团乱麻暴动的大脑里找出薄弱点。然而他能放倒猎犬是因为再强悍的哨兵,再针对向导的精神攻击做过训练,他们的大脑在太宰治看来就如同计算机中的防火墙,只要运算跟得上、眼睛够毒找出漏洞,那么怎么也能拿下来。 可是你能对森严堡垒发起进攻,若是那本来就是一片废墟、一地散沙、一滩烂泥呢? “住手!!!”中原中也的眼睛充满了血丝,他狠狠用手掌撑起身体,不顾断掉的手指再次扭折,也顾不上腰侧只是草草消炎包扎了事的刀口再次崩裂,血色以可怕的速度浸透了纱布,沾在他的皮衣上,滴滴答答流下来。

“那就先拿你开刀吧。”古川正也漠然地看着太宰治,收紧手指:“拉两个前途无量的后生垫背,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我让你,”中原中也用尚且还能用的拇指和食指抄起掉落在旁的匕首,踩着墙壁纵身而上,疾走几步后从上方落下,刀刃直指古川正也的后脑,“——住手!!”

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速键,所有的一切都被放慢,动作拉长,中原中也的刀尖指向古川正也,眼睛却没有从太宰治身上离开一刻。

被掐住脖子,提起来,极度窒息之中,人能够坚持几秒? 那一刻,中原中也清醒又恐惧地发觉一件事。 他出手,袭击古川正也,一击必杀的可能性在眼下这种状况下,只有百分之三。他右手手指断了三根,只有两根手指握着匕首,而左手臂在刚刚被砸进墙里时被钢筋扎穿,此刻提不起力气。 也就是说,他有百分之九十七的可能性,救不了他。 太宰治就要死了。

给我力量啊。 “去死吧——”古川正也咆哮。 给我力量啊!!!

“给我力量啊!!!” 中原中也站在他空白一片的精神世界里,第无数次站在那团黑雾面前:“怪物也好、天灾也好!你就是他们放进我体内的东西吧?我是因为你才做了那什么狗屁实验,导致现在这种局面的吧!那就给我力量啊!!” 可是黑雾没有动静,如往常一样,只是发出桀桀的怪笑。黑雾扑裹过来,就要把他再次赶出去! 但中原中也没有时间了。天赋异禀的少年哨兵,自有记忆来第一次有了明确的“欲望”,不再是那些“应该做什么”、“其他人在做什么”,察觉自己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少年哨兵第一次的,直面了自己,并且燃烧出了滔天的愤怒与渴望。 中原中也裹在一团强烈抵抗他侵入的黑雾里,在湍流中逆行,奋力伸手抓向它的中心:“给我安静下来!!!!”

——啪嗒。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 他的手指,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柔软的、湿润的、粗糙的。

在他手指碰到了那点异物的一瞬间,异象突生。黑雾忽然无限制的快速扩大弥漫,中原中也那从来都是一片空白的精神世界统统被卷了进去,骤然整个黑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 古川正也捂着手惨叫。 他手臂自小臂往下整个断了,血液喷涌而出。但那不是利落的刀伤,而是可怕的撕裂伤,即使再好的医生和急救设备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他的手是被咬断的。 被一头忽然从黑暗中出现的怪物。

太宰治掉了下来,忽然重新灌入气管的空气让他剧烈咳嗽起来,脖颈上出现了可怕的指痕,就差一点点,他直接被掐断脖子也不是没可能。可眼下他没心思在意自己是不是喉管受到其他伤害,而是从几乎把血块咳出来的一连串咳嗽中,透过眼前生理性泛起的热气朦胧地看向那个嘴角还沾着血,偏头把一节断手吐到地上的修长影子。 那只是一个漆黑的影子一般的怪物,看体型仿佛是豹子,有着尖利在地板上一抓一道痕迹的锋锐利爪和轻易咬断人手臂骨头的可怕獠牙。可那些都不是让太宰治注意的,他所看的是那头影子怪物的背后。 中原中也双目失神站在那里,身上泛起了他从未见过的红色花纹。片刻后,似乎是理解了现状,“中原中也”咧开嘴,发出了一串桀桀怪笑。

“中、咳咳……中也?” 太宰治低声喃喃,旋风般席卷过去的精神触稍,被一种熟悉的力度毫不犹豫地挡了回来。 好了。 这种熟悉的被赶出来的感觉,以及那个怪笑。太宰治心想。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你这家伙……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古川正也嘶吼着,不愧是战场上的老兵,抑或该说他不愧是吃了十几年的向导素,病入膏肓,在这种普通哨兵会疯狂暴走致死的针剂下也保留一丝最后的神智。他用一节吊灯垂下的灯绳快速扎紧了自己上方大臂,卡死了动脉勉强阻止了大出血,随后阴狠瞪向那个被他第一个踢出局的哨兵。 听到他的动静,“中原中也”无神的双眼看向他,歪了歪头后,身影消失在原地。

“!!!” 药物作用下,古川正也的五感重回了巅峰,他想也不想地后撤举起尚且完好的右臂,手上赫然是刚刚从地上捡起的一把乌兹,大喝出声地开了枪!可“中原中也”大笑着出现在他射击的前方,抬手狠狠一抓,与他同心同体出现的那头怪物如影随形跟上,随着他的动作一爪挥出,根本不是这世上应有的强度的利爪直接抓烂了钢铁,乌兹瞬间炸了膛。这把热兵器在这怪物前如同塑料玩具一般,一个回合都撑不下来。 古川正也身上当即多了不少血口,但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丧失了痛感,反而狞笑着在该避开的时候不退反上,以人类坚硬的头骨为武器,头槌狠狠砸向近在咫尺的那小鬼的额头! “再来啊!!!”他大叫。 回应他的是那影子怪物凶猛的吼叫,落地窗因为这声怒吼整个碎裂,灌进了带着浓郁水气的风。影子怪物三两下跳到了古川正也的办公桌上对他露出獠牙怒吼,它背后是横滨阴云密布的天空,厚重的云层间有雷电闪过,风云受未知可怕的力量影响改变了流转轨迹,渐渐形成了乌云的漩涡。

太宰治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一豹的撕杀,呼吸都仿佛停住,但大脑在飞速运转。 为什么?中也为什么会以这种形式暴走?是药吗?他不该受那药的影响才对,况且那头豹子一样的怪物又是什么? 是那黑雾的真面目吗?完全不符合世间认知的强度,甚至影响了天象的力量。可是这头豹子一样的怪物与其说是实验加于中也的力量,更像是中也的精神体,如同每个哨兵都有的精神体那样。 不管怎么说,中也打破了这么多年来他和那黑雾间互不干涉的平衡,要拿下那力量。可大约他自己也没想到这力量如同天灾,凭他自己根本无法压制住…… 等等,根本无法压制住? 太宰治忽然愣了一下。 对啊,这种程度的力量,假如这么多年一直都在中也身体内,那必定是处于一个类似“被封印”的状态。如果找到原因,重新将那力量封回去,说不定就能把中也的神智从力量的漩涡中拉回来。 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封印这股力量?

已经和往常完全相反,漆黑的精神世界里,中原中也蜷缩着身体,被巨大的、海啸一般的力量冲刷拥裹着,意识昏昏沉沉,而他却在这沉浮中,眼前闪过一幕幕他已经忘记的事情。 那是实验所。来来往往的研究员每天都穿着白袍来去匆匆,他被关在牢笼里,和其他孩子们关在一起。每隔两天他就会被拉出去做实验,冰凉的贴片贴在手脚和太阳穴上,然后是蓝白的光,传到身体上、仿佛直击灵魂的痛苦。日复一日,他被关了一年零三个月。 他被关的时间最久,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一直没有死。身边的孩子来来去去,走了就再没回来的,就会有新的孩子送进来,次数多了,小小的中原中也即使再不明白也该明白了——那些没回来的人都死了。 他开始观察,观察哪些人会死,死之前被做了什么,有什么征兆。可是实验都是在别的房间,他看到的东西实在有限,唯一观察到的只有一点。 和他们关在一个房间、另一个牢笼里的都是受了伤、面色灰败的成年人。那些人和他们这些孩子们不一样,那些成年人出去,从来都没有回来过。而孩子们虽然次数不一样,但总是能回来一两次。 有什么不一样?又有什么一样?小小的中原中也心想。他把自己的伙伴藏在身后,每次自己去做实验,都嘱咐小伙伴好好藏起来。直到某天他看到对面牢房里,一个伤其实好了的成年人,借着牢房送饭的机会,叫出了一只猎鹰,啄瞎了送饭的人的眼睛。 中原中也意识到了。原来死去的那些人,都是有“伙伴”的那类人。所以死的孩子们大多都是十二三岁的大孩子,只有大孩子才会有“伙伴”,他看见一个做了四次实验的十三岁男孩,在第五次实验前,身边出现了一条狼犬。恰好来挑孩子的研究员看到了这一幕,于是那个男孩第二天就再也没回来。 很久以后中原中也才知道,对那个实验来说,分化成为哨兵的人没有利用价值,只是随时可以消耗的“对照组”,他们要的是没有分化的小孩,要的是“任何一个人都能被改造成能够被投入战场的哨兵”的技术。 不过那个时候的中原中也并不懂那么多,他只知道幸好自己从来都藏得很好,并且他观察过,研究员不会想到他还没十岁就有了“伙伴”。 中原中也的伙伴是一只小猫。长相很凶的一只小猫,肉桂色,毛上有黑色的斑纹,四足及尾巴上有着黑环,小小的脚掌下也是黑色的。 不过他从来没有让研究员发现过他的伙伴。并且每一次做实验前,都叮嘱小猫好几遍“藏起来”。 在一次次漫长的黑夜里,他都和小猫悄悄说不想死,想要离开这里。他不记得家在哪里了,但总之不是这样一个鬼地方。而黑足小猫听着他的话,每次都温柔地用头蹭他的鼻尖。 身为他的精神体,中原中也说不想死,那精神体会绝对服从他的愿望。所以当那团怪物一样的黑雾突兀出现在精神世界里时,长相很凶的黑足小猫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冲了进去。

那些研究员大约死也不能瞑目。他们以为的彻底失败,根因出在一个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八岁分化为哨兵,并且凭精神体奉献出自己来封住了那股力量的孩子身上。 这在哨兵历史上没有先例。大约也不会再有“来者”了。 中原中也在一片黑暗中慢慢闭上眼。

——“要睡到什么时候啊,笨蛋中也!!”

然后,熟悉的讨厌叫声在他耳边响起。

古川正也气喘吁吁,狼狈不堪地后退一步。碎石滚落,他身体一僵,站住不动了——不能再退了,身后已经是破碎的窗口,横滨在他脚下,盘旋成漩涡状的乌云在他头顶。 他看着轻松将他逼入死地的少年哨兵,身边跟着那头根本不能靠常理判断的怪物,偏头啐了一口,撕扯开身上已经破破烂烂的衬衣扔到一边,疯癫地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不受我的药影响,如果不是时间很短,就连我那些精英部下进入这房间都要佩戴防毒面具,你站了这么久,我说怎么会没有反应!”他举起双臂高声大笑。 “中原中也”歪着头,他的鼻子、眼睛和耳朵都已经流出血来。他的精神体浸泡在这股未知力量里多年,被力量改造成了怪物,而力量解放后,即使是他这种体能各项都极为优异、处在巅峰时期的哨兵也无法承受。 黑影一样的怪物焦躁地抓挠着地面,盯着古川正也。 “原来是这样!是那些传言错了!怪不得森鸥外要因为你入狱,猎犬也在追杀你!”古川正压哈哈大笑,有水落在他脸上,不知是裹卷进来的雨水,还是他流出的眼泪。 影子怪物这次没有再等“中原中也”动作,低吼着骤然起跳,扑了上去!!! “你和我一样,是个可怜的暴走怪物!!”古川正也冷笑着向后仰了下去:“我先走一步,小鬼。我在下面等着你。” 成年哨兵高大的身形从窗口坠落,旁边却响起咚咚咚快速的跑动。趁着“中原中也”被坠楼的古川正也吸引注意力的一刹那,太宰治从旁奔出,直接扑倒了中原中也,同时咬牙切齿地高声道: “真是瞎了你的眼!!中也可是我的哨兵,哪里和你一样了你这个老光棍——大毛!!!”

太宰治从来不认为精神体需要取名字,他也是这么做的。直到他和中也认识之后,某天从办公室出来,看到等着接自己下班的中也正抱着自己那只巨大的安哥拉兔子,一脸认真地喊它“大毛”。 太宰治对天发誓,自从自己知道了这个名字后,他和他的兔子,都没有承认过这个好像乡下路边狗尾巴草一样的名字。

但现在,那只巨大的安哥拉兔子一跃而出,用大概懒散了三四年才积攒出来的力气,在空中灵活拧转了身体,直接撞到了那只原本朝着古川正也扑出去的影子怪物眼前,并且毫不犹豫伸出自己的四只毛爪,紧紧抱在了影子怪物的脸上! 于是这一刻,主人和精神体,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安哥拉兔和影子怪物,都双双紧贴在了一起。太宰治以额头狠狠一撞“中原中也”的额头,在精神体和身体的双重接触下,终于进入了那片此刻不同往日的精神世界里!

然后,他看到了在巨大的黑色暗潮中隐约沉浮的那个熟悉身影。 太宰治抿抿嘴,又忍不住笑起来。

——“要睡到什么时候啊,笨蛋中也!!”

窗外,被路人惊叫不断,拍了无数视频照片的乌云漩涡,终于停止了转动。阳光刺破了乌云,从缝隙中洒下,无数光柱落到横滨。 乌云慢慢地散开了。

倒霉的大楼被古川正也和中原中也的打斗掀翻了好几层楼板。太宰治紧紧搂着中原中也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些暗红的不祥花纹颜色淡下去,渐渐消失。 中原中也陷入了昏迷,但呼吸还算平稳。太宰治呲牙咧嘴从地上爬起来,却仍然不放心地攥着他的手腕没有动,他目光一瞥旁边,自己的兔子也趴在原地。影子怪物消失了。 身后出现了响动,有人从高处跳下来,踩在了这只剩一半的办公室的废墟上。 太宰治没有动。他似乎早发现了来者,因此只是看了看自己肩上的擦伤,漠然道:“那么这个结果,不知道诸位是否还算满意?”

他身后——身穿老式制服的五人各自站在一处,其余四人面色各异,只有为首的那个大叔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对身边人笑道:“我就说,这个向导肯定早发现了。” 大仓烨子面无表情。她扶着腰间佩刀,目光冰冷看着太宰治,半晌一挑眉梢:“给我们看了一场好戏哈?” “好了好了,烨子。让老夫同他说几句话。”猎犬五人悉数到场,为首的正是这支特殊作战小队的队长福地樱痴——被称为活着的传说、雨御前的英雄的男人。 大仓烨子行事嚣张狂野,唯独只听从队长的话。见福地这么说了,她沉默几秒,啧了声转身离开:“走了,叫人来取证,带上防毒面具来,这下面的药味真是臭死了!” 太宰治看到其余三人跟着她离开,只有那个擅长用刀的男人对他略略点了下头。于是转眼间,这里又只剩下了三个人,福地樱痴打量着太宰治和被他握着手腕的中原中也,不知道对这两个放倒包括他们副队长在内三名猎犬成员、还大摇大摆逃走,现在据说是一等通缉犯的向导哨兵心里是如何想,他只是打量了两圈,然后踱步走到窗边,往楼下看了眼。 相距几十米的地面上是古川正也的尸体,大睁着双眼,死不瞑目地看着乌云散去的天空。

“老夫和古川认识了很多年。”福地樱痴看着地面,忽然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 “那说明您也不大关心他。”太宰治说:“我就不说‘节哀’之类的场面话了。” “确实。”福地笑了笑,然后走回来。他看着太宰治:“我听烨子汇报了你们的事情,那么,向导,对现在这个局面,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所有我要说的,都摆在您面前。”太宰治确认了中原中也不会再出问题,于是放下了中也的手,站起来,同样直视福地樱痴。虽然他从前只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和荣誉,但真正在这样的男人面前,他便知道那些拐弯抹角和雕虫小技都没用,他的筹码已经摊开了。 “我和中也找出了引起最近一系列恶劣影响事件的真凶,森先生无罪;其次中也证明了他是货真价实的哨兵,你们也亲眼所见。”太宰治说:“我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但安全性上,我认为仍然要打一个问号,这不止针对那名哨兵,也针对你,向导。”福地樱痴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但很快地,这个被称为“活传说”的男人就换了一副轻松样子,把这个话题绕过去了:“算了,谁年轻时候还没点锋芒呢,森和福泽那两个人年轻时候还要更离谱啊哈哈哈——比起那个,我更想知道,如果古川坚持不肯开口承认,你要如何?再退一步,如果这次并没有那名哨兵的事情,在你原本的计划中,你要如何解决这次的事情?” “他该感谢他提早说了出来。”太宰治没有隐瞒的意思:“不然那些哨兵就遭了罪。因为我猜到他把药藏在地板下,到时候,也不过就是一枪的事情。” 一枪就能引起地板下那大量药片的燃烧,而这些燃烧的新型致幻药所产生的大量烟雾,足以让那些冲进来的哨兵迅速暴走。他会让这件事以不得不暴露的形式曝光,再由他和不会被影响的中也来解决这件事,哪怕是强买强卖,也要卖政府和猎犬这个人情:告诉他们真凶,也告诉他们中原中也不是他们随便就能杀的“失败品”。 “至于假如没有这件事的话。”太宰治说到这里时带上了微微的嫌弃:“送到这里做检测的药,一开始就不是真正的药。我比他们知道的还要早两天拿到了,做了检测,查出成分,推测出几个可能性,并综合其他线索判断很可能幕后黑手在高层。于是我让他们带了一份假药回去,成分和真药十分相似,只不过其中一种成分做了替换——我给他们的是普通的LSD,换成另一种成分便是这次的新型致幻药了。” “一份成分相似的分析报告被送进这里,便会有破绽和漏洞,谁露出马脚,谁就自己承认了是凶手。”福地樱痴点点头:“不错的方法。” 太宰治耸耸肩:“一开始也没想到这后面藏着这样的水深就是了。”

“好了,既然话都说清楚了。”福地樱痴锤了锤肩膀:“一开始也只是想来看看,到底惹出这一连串事情的少年是什么样,才会引我们出手来杀。” “您现在愿意走就再好不过了。”太宰治说。 “不要太得意,小鬼。从今往后,‘猎犬’——我们——可是会一直盯着你们的。”福地樱痴哈哈大笑,笑完他又好奇道:“所以,到底是谁把事情捅成这样子的?”

太宰治扶着中原中也的手臂,小心避开他折断的手指和其他受伤的地方,蹲下身,把人扶到自己背上。他自己也受了伤,又大幅度输出精神力,因此勉强把人背起来时摇摇晃晃,听了福地樱痴的问题,他几不可闻地冷笑一声。

“谁知道呢。”

几天后,军警监禁所外。 大门缓缓打开,森鸥外穿着他被逮捕时的衣服,悠哉游哉从门内走出来。看上去他不像是蹲了几天牢房,而活像是在安静怡人的郊外安然度了几天假期。 刚到这里没一会儿的太宰治从车上下来,走到他面前:“几天不见了,森先生。” “听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吃了不少苦头。真是辛苦你们了,太宰君。”森鸥外笑眯眯地接过他递来的东西。按规矩,首领从条子手里回来的时候要由干部迎接洗尘,去去霉气,本来这事儿哪个干部来都可以,但往常一定不会主动凑上来的太宰治却一反常态,在商讨会议上举了手。 “哪里。不如说,森先生才是辛苦了。”太宰治说:“对自己也能这么狠下心肠,不愧是您。大概这就是没有另一半的缘故吧?” 太宰治说到这里,才一副刚想起来、随口提及的样子继续道:“哦对了,来和您请假,我和中也需要两星期假期。我猜您也听说发生什么了,我们两个的精神联结只是暂时的,接下来要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度过结合热以及蜜月——我看温泉就不错。”

太宰治上车走了之后,来接首领的车驶到近前。开车的是广津柳浪,同样是老资格的哨兵,也听到了刚才那番话。 “那算是对您的报复吗?”广津柳浪开口:“欢迎回来,首领。” “我回来了,广津——算是吧,毕竟我在意识到被太宰君算计了的同时,就借机抛出了‘我利用人体实验参与了哨兵制造’的事情,把中也君也牵扯进来,让他既无法休息,又付出了许多额外的精力。大概他已经在心里想着如何暗杀我。”森鸥外笑着说。 “下次还请你们二位不要牵连这么广……中也君最近受累了不少。”广津柳浪把车子开出去:“那么,得到您想要的结果了吗?”

太宰治到了约定的地方,让车子停靠路边。他下了车,笑眯眯从后面搂住坐在机车上等着他的中原中也。最近他身高已经比中也高了一些,从后面搂过去的时候手感很好,以至于最近他总爱从后面靠过来。 “嗨~等很久了吗中也?” “刚到。”中原中也把头盔给他:“首领怎么样?” “好得很呢。我都这么给你说了,那个大叔绝对在牢里过得很舒服。”太宰治戴上头盔,又坐上他后座,环住中也的腰:“我们的假期批下来了哦!” 于是头盔的防风镜下,中原中也的嘴角翘起来一点。他启动机车。 “那就走吧。” “先去哪里?”有风灌进来,太宰治的声音从头盔下闷闷传出来,问。

森鸥外看着车窗外,微笑着低语:“虽说开玩笑是一方面,但我从以前就觉得,他们两人的潜力,绝对不止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点。” “现在的结果,我很满意。”

“去哪里都行吧?要不要先去超市买点必备品,然后预订那间旅馆?”中原中也骑着机车在公路上飞驰。他俯下身和车子之间,太宰治那只被他叫做“大毛”的安哥拉兔子仍然趴在老位置,但是这次,兔子蓬松的毛绒间一阵乱动后,从兔子毛里探出一张看起来很凶的小猫脸。黑足猫的体型比安哥拉兔小了不知道多少,此刻钻在兔子毛里睡觉睡得天昏地暗,被风一吹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太宰治笑起来,抱紧了中原中也。

“嗯,一起去吧。”

Fin.


 

*麦角酸、氯胺酮、苯丙胺……还有曾用于制造向导素的雌甾四烯和雄烯二酮:都是从各种致幻药里东拼西凑的成分,还有一些套用现实理论的私设哨兵向导信息素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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