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这间旧旅馆的房间并不大,只有不到六叠[1]。屋内的两人此刻一坐一站仿佛在对峙般,让房间陷入了显得有些压抑的沉默氛围中。
随着中原中也的话音落下,片刻后,太宰治才轻轻一歪头。
“你在生气吗?”他问:“你为什么要生气呢,中也?”
“你做出这么任性妄为、以自我为中心的事情,给别人添了这么大的麻烦。”中原中也不客气地“哈”了一声,觉得太宰治那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才更不可理喻。他冷笑道:“听到的人都会无法理解吧。”
然而他随即就想到了这两人之间那不太寻常的“搭档”关系。虽然太宰治做的事情让他听起来像个变态,但同意容忍他对自己这么做的另一方显然也病入膏肓了——不过这样的关系,大概不会在乎这一点“麻烦”。
刚刚太宰治说的那么多的内容里,有一句应该确有其事:那位神秘搭档确实早就知道太宰治是这样疯狂的人,会随心所欲地将自己的生命也当作一颗棋子摆弄、当成一枚筹码在牌桌上推出去、当作游戏最高潮的一部分然后眯起眼享受。横滨被来自异国的异能者折腾得乱七八糟,太宰治不是没有想办法解决只有他才能解决的事情,他只不过是在这个前提之下选择了自己觉得最有趣最愉快的方式——这一次我会顺利地死去吗?我会在成为一具尸体之后陪着这座城市一起,被烈火焚烧殆尽吗?我的搭档能赶上吗?我睁开眼之后会看到他脸上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以他们认识的时间来看,那位太宰治的搭档大约早习惯了类似这样的事情,确实早已经过了还会因为太宰治的这种任性举动生气的年龄了。
“他”是因为别的事情生气的,并不是在气太宰治拿自己的性命当筹码不算、还要拉上“他”一起的疯狂行径。
“他”真正生气的是……
中原中也的内心深处不知怎么的,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他愣了愣。
不过表面上,中原中也只是冷冷地垂眼俯视仍坐在原处的太宰治,在刚刚的嘲讽之后话音稍稍一顿。停了停之后,他才开口继续说道:“不管你的搭档会不会觉得麻烦。总之,在别人听来,你所做的那些事……”
“那是不一样的。”太宰治看破了他那一瞬的怔愣,因此不让他将这个话题模糊过去:“经常会有人不理解我的行径,实际上,在我刚刚去到侦探社的时候,我的那些同事们,不理解我的人也有好几位。可那些无法理解我的想法和行为的人,他们会不解、会疑惑、会觉得忍耐我的任性的人十分辛苦,最最过分的,也不过是觉得‘你这家伙该不会是脑袋有病吧’的程度,但他们都不会生气——会因为我刚才所描述的行为而生气的人,只有拥有过类似的经历的人、认为自己可能会遇到相同的事情的人、又或者是……”
太宰治意味深长,没有说完最后半句话,可是中原中也顺着他的话音,本能地理解了他的未竟之语:又或者是,只有当事人才会生气。
但太宰治笑了笑,故意没有将最后一种可能性说出来,似乎在中原中也自己骂出声之前就体贴地替他否认了这个猜测,反而让中原中也不好说什么了。
“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因为我说的话而生气。”太宰治保持着仰起头看他的这副模样,微笑着将他的问题问出口:“那么,中也为什么这么生气呢?”
“难道说,中也也有一个像我这样混蛋的搭档吗?”
中原中也被他说得一时间哑然,那股直冲头顶的无名火被打断,以至于他真的下意识思考起来:对啊,我为什么生气?无论谁生气也轮不到我生气吧?我没有这么奇怪的搭档,「猎犬」的同事们虽然性格古怪,但任务中却各个还算靠谱。我更不可能是太宰治这混蛋的搭档,开玩笑,自己过去的七八年经历都清清楚楚,里面根本没有——
猛然间,中原中也忽然想到了他们今天所的一系列事情:如今在横滨发生了一起无人察觉的事件,有某个组织利用那本「书」的一页复制品修改了过去,让无数普通人包括异能者因此受到牵连和影响,被或多或少地改变了他们的“现实”。而这么多人里,只有太宰治因为他那麻烦的无效化异能而幸免于难,在这风暴中心保留着记忆。这说辞的真实程度还是自己经过今天一天的经历和调查后亲自确认的。
难道说我其实也被修改了过去、却毫无察觉吗?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无辜微笑着的太宰治,几秒后,在心里把这个想法否定了。
不可能。他在心里想。我怎么可能会和这家伙是搭档,会气到折寿的吧。
中原中也重新坐下来。因为太宰治这一番话,他心里那股恼火倒是降了降,起码脸色没有刚才那么可怕了。他拿过一瓶水拧开喝了几口,没好气地抱怨:“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解决这么多麻烦,明明是你的事情。”
太宰治撑着脸颊,看到他脸色在短短的时间内几次变化却也没有开口说什么。他非常安静、非常耐心地等中也自己发现真相的那刻到来,如同七年前在那个游戏厅里他埋下怀疑的种子,耐心等待那些小羊愚蠢地与中也走向决裂,等着中也不得不接受自己的交易条件,等着中也加入黑手党后成为被自己肆意使唤的小狗。
所以他只是笑了下,就事论事地说道:“真是狡猾的说辞。中也,难道这些事情和你无关吗?大名鼎鼎的『猎犬』,会看到明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却不闻不问吗?更不要说这原本就牵扯到了你此行秘密来横滨的目的,‘黑手党即将举办的兰堂的葬礼’,『猎犬』在怀疑那个大叔是否真正死亡才派你来到这里的吧?”
中原中也喝着水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他刚刚只是不爽这种仿佛什么都被太宰治一眼看穿的现状才随口抱怨,实际上自己也清楚,先不说他来这里的目的本就和太宰治所调查的事情、和太宰治的目的有所重叠,就算没有「猎犬」的任务在身上,他只是恰好路过,在发现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也会参与进来的。
保护这座城市是他的责任。中原中也想了想,又在心里对自己的想法进行纠正。保护这座城市、维护这个国家的秩序正常运转不被打破是他身为「猎犬」应尽的责任,而眼下这伙不知道是谁的家伙所做的事情明显已经超出了这条铁则允许的范围。
“真让人不爽。”中原中也低声说:“等我找到是谁搞出这么多事来,绝对要一拳将他揍飞。”
“嗯嗯,”太宰治说,“交给中也了哦。”
“那么下一个问题。今天之内,你经历了两次暗杀。”中原中也拧上矿泉水瓶盖,将塑料瓶随手放在一边,这是要好好谈谈的架势。
他说:“而两次暗杀的原因都一样。你的认知和异能以一种十分巧合的形式影响到了那个能修改过去的异能的发动,导致了一场不在任何人意料中的车祸的发生。身处幕后的人因为这场预料外的车祸而注意到了你在这其中的影响,发现异变引来了你的调查。这很可能会成为计划破产的源头,所以才决定从根源上解决你这个麻烦。”
“还是稍稍有些不同。刚才的狙击明显是将中也的存在考虑进去了。”太宰治说。
中原中也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对方明显是要杀太宰治,而自己在车站时干脆利落地阻止了那场本来极可能成功的暗杀行动,对方只要一直在追踪太宰治的信息,都不必用上太多手段,很轻易就能知道之后他们两个一起离开了现场,上了同一辆车。于是在策划第二场暗杀时便在细节上立刻做了变化:针对异能者的特殊子弹和超远距离狙击,单单只是对付太宰治的话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第一次在车站时那场足够出其不意的暗杀对太宰治更有用,也更加节约成本——对方提防的是跟在太宰身边的自己,所以才用了异能者都不好对付的子弹。这是明知道他在场也力图做到对太宰治一击必杀。
“暗杀升级只能说明他们知道我和你在一起,说明他们知道‘只有异能无效化的太宰治并不是一个人在调查这件事’。”中原中也手中捏着自己的烟盒,说道。他从烟盒里面拿出一根烟,却只是拿在手里,并没有点起来。太宰治先前就注意到了,虽然很多事情被改得乱七八糟,但某些小细节却还是保留了下来,比如说中也对烟草牌子的喜好,仍然是他从以前抽到现在的GoldenBat。
他从中也手中拿过来那根烟自己点上,眯起眼,轻轻呼出一口:“唔,果然还是不太习惯这个牌子。涩味好重。”
“哈?那你就不要抢我的烟抽啊。刚才已经分你一根了吧。”中原中也瞪他一眼:“还有,这种木质结构的旧旅馆,不用我提醒你也应该知道这里禁烟吧。”
他说的没错。太宰治确实抽烟,但不如中也抽得凶,很少有一连抽两根的时候。
“哈哈,舌头都有点麻麻的。”太宰治说:“就这一根啦,因为手臂实在很痛。中也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我不仅人成了累赘,脑袋也不好用了吧?”
“累赘称不上,只是单单在祸害我而已。”中原中也啧了声。他在太宰治“只要中也不说那就没有人知道”的眼神中,起身去将太宰治身边的窗帘和窗户都拉开一点,又扔给他一个简易烟灰缸。
太宰治拿着那个烟灰缸,忽然笑出了声。
“中也。”他在烟灰缸的边缘轻轻弹了下烟灰,和他现在的嗓音一样轻快,像在说什么秘密似的:“你看,现在我们是共犯了。”
中原中也本想回他一句“你想得美”,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最后并没有说出口。他看着太宰治手中燃着一点猩红的香烟,沉默了片刻后移开眼神,有些生硬地转回到刚才的话题上:“……第二次暗杀相较第一次来说有了变化很正常。我在意的其实是另外一点。”
太宰治修长的手指间夹着烟,偏过头去看背靠着墙站在窗边的中也。
“什么?”他问。
“计划了这起事件的那群家伙,”中原中也皱着眉说,“他们察觉到那起车祸的速度不对劲,太快了。”
“如果事情真的是我们刚刚推断的那样,这起车祸的发生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的话,那么为什么背后的那群人会这么快发现这场车祸不对劲?”中原中也说:“全市每天有多少起车祸发生?可他们不仅立刻注意并意识到这场车祸的由来不同寻常,还立刻反应过来其中你的影响。会有这种情况,我只能想到——”
这件事其实他先前就注意到了,只不过被那场狙击打断,现在才有时间拿出来说。
中原中也话音顿了顿,对上太宰治的眼神,看到太宰治对他轻轻弯了下漂亮眉眼。于是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只能想到,我所一直在找的、昨晚失踪的搭档,其实并不是什么意外被卷进来的无辜路人。”太宰治开口,替他说完后面没有说的话:“那些人利用『书』的复制品修改了‘兰堂在七年前就已经死去了’这件事,出现那么多无辜被影响的人,但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的搭档。”
“你的搭档。”中原中也紧盯着太宰治:“所以他们才会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因为一直在盯着他的动向——他们发现在昨晚的异变发生后,你那倒霉搭档并没有如他们所设想的那样,根据被修改的过去直接出现在这个‘现实’里他应该会在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在那里发生了一场奇怪的车祸。也因此,他们才能这么快联想到你在其中的作用,对不对?”
幕后策划了这个离谱大胆计划的家伙们,也许的确没有想到太宰治会对这个异能有所影响,但一定事先就知道太宰治在目标的人际关系网里。不然的话,这次事件发生的异变并不具有直接被无效化了的标志性,茫茫人海,他们不该能在匆忙掩盖车祸的同时就立刻反应过来是太宰治碍了事——但他们也不会知道得太多,反正肯定不清楚太宰治和目标是‘前一天晚上会在目标家中过夜’的关系,不知道太宰治昨晚其实就在目标家中等人回家这种细节,否则同样不会冒着被太宰治立刻发现的风险,选在昨日执行这个计划。
幕后人下手做这种事,事先肯定会对目标进行调查,即使如此也不清楚他们两人关系的话,只能说明他们两个之间的这段关系并不为人所知……或者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
太宰治在中原中也疑问的目光中弹了弹烟灰后说道:“嗯……都说了我和他其实有好几年没有联系了。”
中原中也不信任地、充满怀疑地看着他。明明刚才在说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不能用“炮友”一言蔽之,这个口吻听上去就不像是多年不联系的。
太宰治看懂了他的眼神,想到自己刚才说的,于是改口道:“好吧,中间是联系过,但是次数并不多。你懂的,只是承担起一些搭档……前搭档应该承担的责任,纾解生理欲望之类的。我们之间真正重新联系密切起来,其实是最近一年的事情。”
他说得一本正经,如今的中原中也却压根不想接这句“你懂的”。说得好像他应该懂一样,谁会懂啊?谁家的“搭档”会是这样的啊!
“中也的眼神好像我在向我的同事们解释这件事时,他们看我的眼神一样。”太宰治说:“知道我们关系的人都不太相信我们的说法,但‘知道我们关系的人’这个范围本身就很小。严格意义上说,我们属于那种‘地下关系’,除了一些比较亲近的、受到信任的同僚和友人外,确实不会被其他人知道。”
如果一开始,策划出这个计划的人就知道中也会和他保持这种亲密联系的话,那么势必会想到“太宰治会很快发现异变”这个可能,计划被阻止的概率会变得极高,很可能就会另选办法、或者在计划开始之前就先对自己下杀手。
从这整个计划来看,幕后人对中也和他之间关系的判断很可能和大部分人一样,认为他从黑手党离开之后和中也就不再有联系。他们如今在两个不同、甚至敌对的组织里,井水不犯河水,太宰治在接收和港口黑手党有关的信息和情报时会有延迟。这样的话,就算他们针对目标做了什么事也不会在短时间内令他意识到不对劲——而等他意识到时,幕后人很可能已经完成了更多善后工作,应对起自己的调查的办法会更多,也会更加自然。
“啊,啊,我明白了。”中原中也忍耐着那种和太宰治讨论他的私生活的别扭感,咂舌说道:“总之,这就是一个‘假如你们一开始就公开宣布了你们的关系,那么就压根不会发生这么一连串麻烦事’的情况,对吧?这么说来,其实也可以通过这一点进行辅助判断,缩小幕后人身份的范围。”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可能是“向大家公布你们的关系”这点,也可能是说这句话的人是中也,也可能两者皆有——戳到了太宰治的笑点,太宰治在中原中也莫名其妙的眼神中笑了半天,夹在他指间的香烟来回晃动,差点把一截长长的烟灰笑落在榻榻米上。
“哈哈哈……怎么说呢,这句评价说得对也不对。”太宰治一边笑一边说。
中原中也挑起了一边眉梢。
太宰治笑得牵扯到伤口,整条手臂都在痛,即便如此也还是笑了好一阵才终于笑够了停下来,但一时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伤口、低烧和药物的三重作用虽不至于让太宰治意识昏沉,但还是有点犯懒——他像没骨头一样倚在矮桌上,没受伤的左手撑着脸颊。也许这是属于太宰治的特权,生得一副好样貌的人确实有恃无恐,这副没有正形的懒散坐姿由太宰治做出来并不如其他人做出来那样引人反感。轻薄烟雾从他开合的唇间溢出,那烟雾隔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之间,在空气中延展变形、又变薄变淡,最后顺着风从开了一条缝的窗户飘向屋外已经完全黑透的夜空。太宰治懒洋洋托着下巴,含着一点笑意的眼神在这薄烟中自下而上投向中也。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垂眼同他对视,背在身后的手指却因为他这个不知有意无意的眼神猛地缩紧了。
太宰治说道:“对的部分当然是在说,假如我和他的关系被知道的话,计划出这次事件的人一定会更加谨慎去对待,最起码,不至于事情发生才这么仓促派出杀手来要我的命。至于不对的部分……这要从他为什么会被当成‘目标’、以及对方真正的目的说起。”
这正是中原中也想知道的。可是一个黑手党成员能有什么特殊之处?他是格外厉害的异能者,还是在港口黑手党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除了非法组织为了争抢地盘来打击港口黑手党之外,中原中也想不出有谁会特意袭击一个黑手党成员。
“兼而有之。只是,在中也的猜测之上,他还要更特殊一点。”太宰治轻轻笑了一下,说道:“他和寻常异能者不同。他在拥有平时使用的、也是大多数人所知道的异能之外,还拥有‘二段能力’,几乎算是目前唯一一个有‘二段异能力’的异能者。”
“‘二段异能力’?”中原中也一边眉梢高高挑起,抱着手臂说道:“现在对异能的研究都表明‘四原则’[2]还没有被打破,你是想说你的搭档是例外,拥有第二种异能?”
“不是‘第二种异能’,而是‘二段异能’[3]。”太宰治纠正:“是在他平时所使用的异能之上的二段能力,或者说,那种力量才是他能力的本源。至于他平时所使用的那个,更像是为了更加便捷、安全、灵活地使用那股力量而衍生出的一段能力,你可以理解为……嗯,‘始解’和‘卐解’[4]那种感觉吧?”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你搭档是个‘队长’[5]是吧——少来了!谁在和你讲漫画的事情了!”
中原中也看着为自己这个比喻闷闷乐出声的太宰治,嘴角微微抽搐。虽然大概明白了他想讲的意思,但还是觉得他这种轻佻态度让人十分无语。
太宰治笑眯眯地问:“咦,不好笑吗?还是说中也没有看过?几年前……十六岁的时候吧,那个时候我们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一起追的那本漫画哦,这个比喻还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不,自己把自己比喻成队长……”中原中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完全不知道被太宰治掀开了的是自己已经封存起来、恨不得一辈子不再提起的中二期回忆:“……现在回想起来的话,不会觉得十分羞耻吗?”
“是吧、是吧?我也这么想,所以好好嘲笑了他一番呢!”太宰治颇为认同地点头,并不关心等事情都结束后中也回忆起这一段的时候,会不会让他把牙关咬紧了然后一拳揍上来。
“算了,反正想想也知道,能和你这家伙搭档的人,肯定也正常不到哪里去……”中原中也嘀咕着说道:“那么之所以将他作为目标,就是因为他的‘二段异能’吗?”
“但是,”他看了太宰治一眼,“你刚才用的是‘几乎算是唯一一个’这种说法。”
“几乎唯一一个”是一个很模糊的说辞,太宰治很少使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可他既然这么说了,就说明哪怕极为罕见、甚至可能只有那么一人,但太宰治那个身负“二段异能”的搭档并不是孤例。
“是的,哪怕极为罕见,他也不是唯一一个拥有这种情况的异能者。另一个是自称他兄长的男人。”太宰治说到这里,嘴角的笑意变浅了:“这涉及到了另一个秘密。同时,也涉及到我所猜测的那些人的身份、那些人策划出这么一个荒唐计划的真正目的。”
“真正目的?”中原中也问:“不是为了你那搭档的‘二段能力’吗?”
太宰治摇摇头:“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我的搭档很特殊。这个情况不仅是特殊在只有他所拥有的‘二段能力’上。他的‘二段异能’的确非常强大,曾有人将那股力量形容为‘如天灾一般可怖’,可也因此,他自己其实是不能自由控制那股力量的。那股力量一旦使用,那么等待他的便只有毁灭。周围的一切也好,他自己也好,都将不复存在。”
“……”
中原中也沉思片刻,说道:“原来如此,所以你们两人才会成为搭档。你那不讲道理的异能‘人间失格’,在这种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场。”
太宰治对这句话不置可否。他开口道:“从以前到现在,无论是想打击港口黑手党的人,还是对他有深仇大恨的人,想杀他的人多如天上繁星。这些人中有无聊的小卒子,有黑色社会非法组织的头目,当然,也不乏技术精湛的顶级暗杀者。可无论是谁,无论他们想从哪个方面下手,都有一件无法绕过去的事情要考虑——”
这段话颇有些“他们是彼此的唯一”式的暧昧感,但太宰治的态度却极为平静,用一种非常客观、像是经历过太多次以至于已经对此无动于衷的平淡口吻继续道:“——那就是我。只要他们搜集了有关他、或者说有关我们的情报,就能明白无论是怎样的计划,其中都会有两个无法避开的阻碍:一、我不会轻易给他们这个展露他们愚蠢的机会;二、我的异能力‘人间失格’在他使用真正力量的过程中不可或缺。如果没有我的话,仅仅带走……仅仅带走他也没用。”
中原中也猜测太宰治话中停顿的那片刻是想说对方的名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笼统地用了“他”来代替。另外,太宰在这个过程中是全然一副解释说明的口吻不假,可中原中也以一个旁观者、第三方的角度,还是从这番话中觉出了那个“他”对太宰治来说,似乎有着完全不同于其他人的地位。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搭档吗?中原中也有些泛酸地在心里嘀咕。还以为太宰治那种烂性格,在恋爱这种问题上肯定是会随便玩弄别人感情的花花公子派头。
他不想让太宰治发现自己的怪异,于是撇开眼神,做出一副听他述说后认真思考的正经样子:“……唔。所以你的意思是,对方用这种方式对付他,又要杀了你,说明他们的目的并不在他的‘二段异能’上。这是其他黑道上的势力在试图打击港口黑手党、并由此引发出的事件?”
中原中也从满心不爽和嘀咕中分神细想整个流程,觉得这个动手成本实在太高了,怎么想都划不来。他摇摇头:“按你的说法,要做这件事,首先要有渠道知道某个受政府监管的研究所里有‘研究制造复制品’这样一个实验;其次要有强大的人脉关系或者足够高的实力潜入进去对实验品进行替换;最后还要足够了解你那搭档的过去,才能想到从什么地方进行修改、才能让他们预想中的‘过去’和‘现实’符合逻辑,才能让复制品发动异能……”
说了这么一长串,中原中也皱起眉:“条件太苛刻了。个人或者一般的小组织做不到这种事。而有实力、又能了解到几年前事情的组织则一定在港口黑手党的戒备名单上。我觉得符合这个条件的势力应该不会很多。”
太宰治微微笑了下。
中原中也说到这里,忽然一怔。他想到了某件事。
“喂,绷带混蛋。”他转过头,眉头紧锁:“有关车祸的事情已经查到底了。这件事和兰堂有什么关系,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或者说,”中原中也的视线牢牢锁定住了露出了一点笑意的太宰治,“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来和你一起查这件事?”
这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个疑惑中原中也从一开始就有,只是当时太宰治提出了一个“你和我一起去查清楚某个事件,那我就帮你查清楚兰堂死亡的真相”的交易,他也就暂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然而整起事件查到现在,这个问题重新被摆在面前。中原中也发现他跟着太宰治查车祸、玩对狙,忙得团团转,大脑里塞了一堆的阴谋阳谋,最关键的事情太宰治却还没有对他说。太宰治为什么一定要他一起来调查这个案子?仅仅因为他要调查兰堂的案子,而兰堂是太宰治那个神秘搭档被卷入阴谋中的一环吗?好吧,抓住一个路过的、正好调查此事的警官——哪怕是几年前的仇人——来给自己帮忙,一听就很像是太宰治这个混蛋想出的混蛋办法。但是中原中也没有忘,在车站里他出手救下太宰治时,太宰治就对他有种莫名的关注,而那个白发少年则在听到他的名字时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他当时根据各种现状和直觉判断太宰治在调查他,也直接问出了口,但太宰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以及对眼下情况、对他来横滨秘密执行的「猎犬」的任务而言最重要的那件事——那场葬礼。兰堂死亡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在车上他听到了一通电话,随后太宰治对他说明兰堂其实是死在七年前的人,当时他并没有相信。而太宰治也只是说,暂时不相信也无所谓,反正是交易的一部分,他们两人一直在一起调查,也不用担心调查结果会被动什么手脚。
“兰堂和你要找的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中原中也追问:“那些人利用一张复制品修改过去,为什么从这个节点开始修起?你也说了,复制品只能改变兰堂的死亡的原因、时间和地点,却无法逆转他的死亡,所以兰堂死在七年前和死在七年后、这个时间上的这个变化具体带来了什么影响?对方想要的是什么?”
“这个嘛……就要问做出这些事的人了。我又不是犯人,怎么会知道他们心里都在想什么?”太宰治说:“不过,如果中也遇到了这样的事会怎么做呢?”
“什么?”
“我是说,假如有一天中也忽然听到了这样一则讣告,”太宰治那双漂亮的、多情的浅色眼睛弯起来一点,笑眯眯地说,“一位中也十分清楚早已死去、尸骨早已下葬的人,他的亲属忽然将他的讣告和请柬一同送到了你的手上,并请你去参加他的葬礼。中也如果遇到这样的事的话,会怎么想?”
“哈??”中原中也莫名其妙。他想了想:“问问那些亲属到底在搞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之类的吧。”
“那如果对方是一个和你有非常深的渊源的人呢?”太宰治追加了条件:“即使已经过去了七年,你仍然无法淡忘他的死亡,甚至因为他的死亡至今将自己困在一处隐秘之地、避世度日……假如忽然收到的是这样的人要举办葬礼的信息呢?”
“这样的人啊?那我当然、只能亲自……”中原中也话说了一半就没能再说下去。他闭上嘴,意识到了什么。
中原中也看向太宰治:“他们做这一切,是为了引某个人出来——你的搭档只是他们的其中一个目标?”
“阿尔图尔·兰波,本职是来自欧洲的精英间谍。十五年前他潜入境内执行任务,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搭档的背叛引发了大爆炸,那场爆炸让他失去了全部记忆。随后变成一张白纸的兰波以‘兰堂’这个名字加入了港口黑手党。”太宰治轻声说:“过了八年,也就是距今七年前,兰波记起了一点记忆的片段,因此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找到当年的真相,以及找到当年背叛自己的搭档。七年前的港口黑手党刚刚经历了新首领上位的动荡,于是为了进行调查,兰波利用自己的异能将死去的先代首领收做自己的异能,又混合了一点似是而非的假消息,将死去的先代连同假消息一同放出,想要以此引出线索,引出他想找的人。”
不知是有意如此,还是这些人已经走投无路、再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以至于用来投石问路的手段都一样,仿佛是在同一个辅导班经历的培训。总之七年前和七年后发生的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发生了重合:七年前兰波放出“先代复活”的消息,企图通过「荒霸吐」来找到当年那场爆炸过后自己搭档的下落;而七年后有人放出了“兰堂死亡”的消息,想要引出会因为这场“死亡”而现身于众人眼前的某人。
“兰波调查所使用的手段被视作对港口黑手党的背叛,那时候我还没有加入黑手党呢,却被森先生支使去调查所谓‘先代复活的真相’。我的搭档那时也不是黑手党,哈哈,不过,那时他就是一只凶巴巴的小狗了。”太宰治说:“我们因为兰波放出的假消息而相遇,为了对付兰波先生那麻烦的异能,我们两个人都是第一次选择了和什么人并肩站在一起,在死神的镰刀下共同对敌。中也刚才不是问,‘兰堂和我的搭档是什么关系,他死在七年前和七年后具体造成了怎么样的影响’?这就是答案了。假如没有发生七年前的那件事,那么今天的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这是利用复制品将我的搭档神不知鬼不觉从港口黑手党撬走的最好办法。”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听了半晌,觉得自己脑子里一团乱。他的确是在十六岁后就离开了横滨,可是太宰治所说的是七年前,至于兰堂他当然也有印象!不久之前他还短暂思考了一秒自己会不会也被这异能修改了记忆而不自知,转眼太宰治就讲出了一份和他印象里的“七年前”完全不同的记忆。
“等等、你给我等下。”中原中也伸出手暂停他的讲述,另只手揉着太阳穴:“越讲越乱了!而且现在不是又回到了最初在车上时,我对你提出的那个问题不是吗?七年前的横滨什么样子、港口黑手党什么样子,我作为带领着『羊』和你们对抗最久的人之一也是有发言权的吧!兰堂那个麻烦的大叔背叛了黑手党?死在你和另一个人手中?那当时和我打架的人难道是幽灵吗!”
“之前在车上,我接的那通来自安吾的电话,中也不是都听到了?”太宰治说:“安吾的异能力『堕落论』,是可以读取残留在物品上的记忆的能力。档案里记录的兰堂死亡的地方,实际上并没有发生那场所有人都认为应该有的死亡。”
“我承认的确发生了异变,有人利用『书』的复制品修改了过去。这是我和你一起调查得出的结论,我不怀疑。”中原中也打断他的话,回答的态度仍然强硬:“但我也仍然保留当时的结论,这只能说明出现了异变,却并不能证明兰堂的死亡和这件事存在因果关系。‘有人用复制品修改了过去’和‘有人用复制品修改的过去是指兰堂死在七年前这件事’之间没有必然联系。”
“中也好心急,我话都还没有说完。”太宰治叹了口气:“安吾的电话是第一个证据。接下来我要对你说的,当然,中也依然可以保留你的意见,可以将我所讲的事情当成故事听。”
“兰波先生临死之前,对我的搭档坦白了一切,也记起了一切。”太宰治回忆着,口气平淡地讲述过去:“兰波死去一年后,他的搭档——保尔·魏尔伦出现了。哎呀,那实在是个很麻烦的工作,在欧洲也赫赫有名的‘暗杀王’,给港口黑手党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不过,确实让我见到了相当有意思的事情。最后还是被我们两个阻止了。”
“保尔·魏尔伦。”中原中也轻声说。他皱着眉,并不记得记忆中有这么一个人。十六岁的港口黑手党被区区一个人造成了很大的损失?在他的记忆里,十六岁发生的只有后来黑暗世界里众所周知的那场非法组织之间的混战。
“保尔·魏尔伦既然是兰波先生的搭档,当然,也是来自欧洲的间谍,是顶尖的暗杀者。他当时来到日本,是为了带走我的搭档。或许你要问,他为什么要带走我的搭档?十六年前又为什么要背叛他的搭档?”太宰治语调懒散,轻松讲出了这个当年牵涉众多、各方都妄图收归囊中的秘密:“因为保尔·魏尔伦,首屈一指的精英间谍、大名鼎鼎的‘暗杀王’,其实是被人工制造出的异能的生命体,他在人生的某个阶段里,一直被‘自己不是人类’这件事诅咒着。十六年前,魏尔伦和兰波潜入境内的某处秘密的军用研究设施里,见到了被关在那里的‘某个异能实验体’。在是否将那个实验体带回国、让那个孩子接受和他一样的名为‘我究竟是作为什么而存在’的诅咒这个问题上,魏尔伦和他的搭档起了纠纷、战斗,并因此在横滨引发了一场巨大的爆炸——”
十六年前的大爆炸。秘密的军用研究设施。人工制造出的异能生命体。
中原中也的表情凝固了。
“喂,那个叫魏尔伦的家伙现在在哪?”他问:“那个秘密设施在哪里?那个实验叫什么名字?”
太宰治静静地凝视着他。
“你知道我在说的是什么,中也。”他如此回答:“有一个问题,从我在车站见到中也时起,就一直很想问问中也:在你如今的认知里,你认为现在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是人类吗?还是一段巨大封印上的装饰性花纹?『猎犬』的高级搜查官、一级高等军官,听起来真是威风啊。他们是怎么让你入队的?用帮你调查清楚身世作为条件吗?”
中原中也没有回答他。
太宰治一直注视着他的双眼。
太宰治轻声说:“我猜,他们能查到秘密设施,能查到名为『荒霸吐』的实验,能查出负责人,甚至能告诉中也,你可能根本不是人工异能,而是有真实的出身,是有父母的对不对?以国家机构的强大调查能力来说,查到这些都是可能的。但是他们即使能告诉你这些,却也缺少最关键的一环,缺少能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东西。”
中原中也没有说话,就那么站在原地,但他知道太宰治指的是什么。证据——没有任何证据能证实猎犬所找来的、有关他身世的一切资料。无论他是一个可悲的、作为封印力量的一段保险装置也好,还是作为一个真正的人类、是被命令式和代码修改成如今这副模样的也好,他都不清楚:因为所有的一切证据都湮灭在了十六年前的那场爆炸中。而太宰治所说的兰波和魏尔伦,「猎犬」也根本没有查出有关他们的事情。兰波——兰堂是黑手党内资历很老的最高干部,而魏尔伦?这个名字听都没听说过。
“魏尔伦在六年前的暗杀王事件中落败,在濒死之际,他得到了来自已经死去搭档的最后一件礼物——一个兰波以自身异能、将自己本身异能化后制造出的小型特异点。那个特异点代替了魏尔伦体内失去的异能之核,让他得以继续活下去。当然,即使兰波当年并没有回想起自己的记忆,也许魏尔伦还会通过别的渠道得知消息、还会如同当年那样入境,和身在黑手党的兰波解决他们之间没有解决的问题。假如当年真是这样的发展,也许会变成这样的结果吧。但那绝不会是幕后人在复制品上会写下的东西。”
“为什么?”中原中也下意识问道。
“就如同他们绝不会在纸上写下和我有关的事情,企图用一个异能道具来改变我一样。”太宰治说:“保尔·魏尔伦是人工异能生命体,在被打败之后,用一个极小型的特异点代替了失去能量的异能内核,以此来维持了生命。异能可以影响人,可以影响物体,可以影响其他异能,但我猜测,并不能影响一个本质是无限循环能量的特异点,无法影响一个被特异点维持了生命的人工异能生命体。所以他们没办法利用复制品修改过去来直接找到不知所踪的保尔·魏尔伦,只能利用这种笨拙的方式,试图将他从暗处引出来。”
太宰治说:“假如说在这个漩涡中心还有谁保持着清醒,我想除了我之外,就只有另外一位至今没有露面的当事人了。”
但中原中也此刻并没有将那些事听进去。
仅仅只有不到六叠大小的旅馆房间,中原中也几乎是一步便从窗边迈到了太宰治的面前。他的胸膛有些稍显急促的起伏。太宰治见中也紧紧咬着后槽牙、连脸颊都不由自主绷紧的样子,便叹了口气,从和室椅上站起来。中原中也一直紧盯着他,于是视线从俯视,到平视,再到仰视。他恶狠狠地盯着太宰治。
“你刚刚说了那么多,兰波,魏尔伦,还有他们调查的异能实验体,但是最初的问题你一直没有回答我。”中原中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把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脑海里盘旋的问题问出口,巨大的荒谬感当头砸下,将他笼罩其中。他感觉自己好像在调查一栋被大火烧得焦黑看不出原样的房子,自己出来进去、痕检调查、找起火点、找纵火犯,听了一箩筐居住在这房子的人的八卦,感慨了半天住在这里的人实在是倒霉透顶,结果在最后的最后猛然发现,房子被烧得稀巴烂的霉运缠身的那个倒霉蛋原来是自己。
中原中也觉得嗓子发紧,但还是把这句话问出来了。问出来的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这句话自己好像已经说了成百上千遍。他一把抓住了太宰治并没有扣上扣子的衬衣前襟,那枚渗出血丝的咬痕还明晃晃镶嵌在太宰治的颈侧,犹如野兽对自己所有物打下的标记。
“那场车祸的主人,那个实验品,在十五岁和你相遇的搭档……”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中原中也并不是自欺欺人的人。先不论太宰治说法的真实性,但他说了这么多其实都是在回答自己最初的那个问题,只是中也现在才明白。
“你要找的那个人是我。”中原中也开口,明白自己已经不用问了:“你调查我,又让我来和你一起调查昨晚的车祸,调查这起荒唐的事件,其实都是在告诉我一件事——我就是那个昨晚没有回家让你等了一整晚的人,是那个打造了一枚昂贵戒指、想要报复你的人。”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的眼睛,这才注意到他笑得弯弯的漂亮眼睛里其实并没有笑意。
“我就是那个十五岁和你一起加入了黑手党的……”中原中也低声喃喃,与其说是向太宰治求证,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太宰治的、搭档。”
[1] 叠:来源于日语中的“畳”,中文音译为榻榻米,指用来铺和室地面的草席,后用以形容房间的大小。一叠大约为1.62平方米。 [2] 四原则:指异能四大原则,出自《STORM BRINGER》。其内容为:一、人类以外的生命体不会拥有异能;二、一个人所拥有的异能只有与生俱来的一种;三、异能者死亡的话,基本上异能也会消失;四、存在异能输出的极限,也就是说不存在输出程度能把地球瞬间燃烧殆尽的异能。 [3] 二段异能:描述出自舞台剧《太宰、中也、十五岁》圆盘的随附册子。原文为「そもそも中也は作中ほぽ唯一、『汚濁』という、普段使っている異能の『一段上』の能力を所有する異能者でもあります。」 [4] 始解和卐解:《死神BLEACH》中的设定。进入护庭十三番队的死神会拥有自己的斩魄刀,斩魄刀的第一阶段解放为始解,斩魄刀的第二阶段的解放为卐解,也是斩魄刀的最终形态,能对斩魄刀能力进行更彻底、更全面的解放和使用。每一个时代的数千名死神中,能进行卍解的死神屈指可数。一旦达成卍解,该死神的名字也将永远载入尸魂界史册。而习得卍解也是正常情况下就任队长的必需条件之一。 [5] 队长:《死神BLEACH》中的设定。护廷十三番队是尸魂界最重要组成部分之一,目标是保护瀞灵廷的安全,因为总共有十三个番队而得名,经过严格标准筛选出的十三个人成为各番队队长,立于所有死神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