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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27

有三个人死了。经调查发现这三人死时分别对应某知名画家的近期画作,而这三人均是那名画家的学生;

画家闻讯非常悲伤,不停地说他们都是很好的孩子,并诉说了自己同这三个孩子的渊源:画家曾有一段时间瓶颈期,旅游散心时遇到了这三人,正是这些孩子在他低谷时给了他很大的帮助,使他走出了瓶颈;而走出瓶颈期的画家的画作仿佛经历了蜕变,也因此登上了事业的新高峰,同时将这三人收为自己的学生。

除这三人之外,画家还有其他的四个学生:A、B、C、D,其中AB与C三人都是从小就跟随画家学习美术,如今已经有很多年,而D则是与死去的三人同时成为画家的学生的。

对于三人去世的事,D只是简单说了一句“什么都不知道”;

警方也询问了其他三人:A是一个很冷淡的人,热爱素描,同样对此事表示毫不知情;

B、C两人都很崇拜老师,B为人谨慎,C为人热情,仍然对此事表示毫不知情。

三天后,画家被发现死于画室中,他被绑在椅子上,身上有多处砍伤,死因却是头骨处的重击,并且经尸检发现死者体内有安眠药的残留,砍伤也均是在死亡后造成的。由此法医断定死者死时没有经历任何痛苦。而在画家的桌子抽屉里发现了保送D去某著名学府深造的介绍信。

事情发生,A、B、C、D四人都很震惊伤心,AB两人苍白着脸一言不发,CD两人哭得很伤心。

“希望您能找出隐藏在他们中的凶手。”负责此案的警官愁眉苦脸地搓了搓手,望向一身黑衣的年轻人,“不能让凶手嚣张下去了。”

芥川龙之介轻轻一点头,抬手掩嘴咳嗽了声,问:“他们四个就是嫌疑人了?”

警官很肯定地开口:“绝对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人或者几人。”

“我明白了。”芥川龙之介慢条斯理一点头,漆黑的双眼移向坐在房间内的四个年轻人。神情各异的四人看见芥川龙之介扫过来的目光,齐刷刷打了个哆嗦,那目光太奇怪了,仿佛看着的不是活人,而是路边泥土块、石头子之类的死物,被这样的目光注视,总令人忍不住心悸。

四个嫌疑人和警官都看着被期待着找出真相的年轻人。芥川龙之介冷淡地将手从外衣衣兜里拿出来,把一个椭圆小巧的东西扔了过去的同时,他顺势一手撑住了身旁的窗沿,干净利落地翻窗而出。而伴随着金属落地的脆响,惊天的火光和爆风在他身后霎时冲出,从四楼往下跳的芥川淡定从身后爆炸产生的能量中借势作为缓冲,落地翻滚,最后在路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毫发无伤起身,停了片刻,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向远处。

有路人惊叫着跑走远离他,芥川龙之介没有任何反应,然而在他走过十字路口的瞬间,身边的景象发生了悄无声息的变换,他好像没注意到似的继续往前走着,不远处,有人挥手叫着朝他跑来。

这意味着上一个事件的结束。新的事件开始了;

而想要把所有人打倒、然后从书里出去的话……

芥川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轻声自言自语着:“……预计还需要两个小时。”

“总算找到您了!”新的出场人物气喘吁吁跑到芥川面前,“不好了,出事了!”

“带路。”芥川龙之介言简意赅说道。他跟在新人物身后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但就在他们即将离开这个十字路口时,芥川眼角余光短暂地一瞥,发现方向完全相反的道路尽头,两个熟悉的人影一前一后飞快掠过。即使只是匆匆的一瞬,他仍然认出了好像在交战中的两人,于是黑衣的年轻人顿时停下脚步,转头望向人影消失的方向,不由得深深皱起了眉头。

是中原先生和Guild的那个……孔雀首领?

他一时没能想起来那个傲慢又很有些实力的美国男人的名字,再加上顶头老板与上司的双重影响,只好顺手拿了自己能记住的称呼代替。

中原先生在这里可以理解,但那个美国人是怎么回事?会是在这个圈套之中的另一个圈套吗?

目标是他还是中原先生?

还是目前还在外面世界的……

前面带路的NPC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停下,疑惑地转过头:“请问怎么——”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新出场的引路人面露惊愕地发现,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了踪影。

书外。乡下破旧的小车站里,警视厅的管理官与黑手党的年轻首领对视而立,一手促成这个局面的江户川乱步则站在一旁,手中抱着那本施加了异能的书。在极其稀少的条件和线索下完美推断黑手党首领的行动有趣而富有挑战性,但目标达成后的双方洽谈就完全不在他的关心范畴内了,江户川乱步抬头看了看站台外布满阴云的天空,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

许久,年长稳重的管理官率先开了口,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黑发年轻人,平静地开口。“为了不浪费彼此的时间,”他说,“我就直切主题了,年轻的黑手党首领——为了应对眼下的局面,我希望你能同意我们接下来所提出的合作。”

“……”以对方的资历和身份,拿出这种态度,按说已经算得上是礼遇。一身大学生打扮的太宰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后,才轻轻笑了一声。

那是一个不甚明显的微笑,嘴角只细微地往上翘了翘,眼角却好似感觉这话很有意思似的弯了起来。太宰治漫不经心地将手插在牛仔裤的外兜里,饶有兴趣地问道:“眼下的局面吗?不好意思,如您所见,最近一段时间我的搭档在和我吵架呢,发了好大的脾气,一气之下将我从横滨带了出来,还过分地没收了我身上所有的通讯工具……”

他似乎并不在意让警方知道这种本该藏着掖着、尤其不能让警视厅知道的类似组织内讧的信息,漫不经心顿了顿后,接着说道:“所以最近的局面是什么样子我并不怎么了解,如果您不介意,也许能向我解释下?”

福泽谕吉神情冷肃,对于他“没能及时掌握局面”这明显的睁眼说瞎话一概不理,只要对方有回应,就快刀斩乱麻地默认对方是听懂了。传闻中这位管理官在早年曾有过“银狼”的雅号,是个比起身配樱花徽章的公职人员、更像是一个独身剑客的冷厉警察,因此对于各种虚与委蛇他都很有应对的经验,也很了解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个什么人,话少只是本身性格所致。

警视厅管理官将双手拢在单薄和服的袖口中,淡淡地说:“几年前我第一次在森医生身边见到你时,就亲眼见过了你的才华——如今距离那时已有几年时间,想必只有能力更甚而没有倒退的道理。”

“哈哈,几年前您第一次见到我时,我还只是一个空有点小机灵的小鬼。”太宰治不咸不淡地进行着社交辞令,“小鬼哪来的才华?不如说那时候的狂妄自大,还希望您不要往心里去了。”

“谦虚了。”福泽谕吉面沉似水,“如我刚才所言,我希望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贵方能与我们警视厅方面做到最基本的信息共享,及一定程度上的协作作战。最近几个月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无不指出在欧洲本土组织‘钟塔侍从’……与名字在ICPO重点名单上的俄国人陀思妥耶夫斯基进行了联手,并将势力逐渐渗透进了横滨。”

“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我们无法提出官方抗议;且敌在暗我们在明,情况对我们来说十分不利,”福泽谕吉说,“无谓的逞强是难堪的,而我们必须解决这一事件。”

“所以,你们就找上了同样在暗的港口黑手党……想靠着‘蛇有蛇道、鼠有鼠道’的道理,来让同样在暗处的我们来对付那群老鼠吗?”太宰治微笑着,“听上去不太公平,好像阁下是画了一张冠冕堂皇的大饼放在面前,要让我们打白工。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福泽谕吉皱起眉。

“您看,即便是说‘做到最基本的信息共享和一定程度上的协同作战’,但我们双方能提供给对方的价值并不对等。”太宰治叹息一声,无奈似的摊开手,“我们能提供给贵方信息、甚至战力,但阁下又能给我们什么呢……是那些明面生意上的便利吗?我们对外已经是家正经的公司了,兢兢业业,甚至从不在账目上作假;还是说您能许诺给我们那些在暗处生意上的便利?那样的话倒是还划得来,可很遗憾的是,我想福泽阁下还不是那种会在原则性问题上做出退让的人。”

福泽谕吉冷冷地说:“我听说那些人在近期同样给黑手党带来了不少麻烦,以及在有关横滨和平的问题上,我还以为起码这点上我们的意见会是协同一致的。”

“如果有警视厅的协助,行动会更方便这点我没有异议。但假如没有,我们的胜利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这不足以构成同盟对我们的‘必要性’。”黑手党年轻首领脸上的的微笑近乎彬彬有礼,“另外横滨的和平,我承认,它当然是重要的。毕竟那里是黑手党的根基,我们人员构成与活动金钱来源的地方,失去对大本营的控制那也太可怜了,先不提先代,恐怕甚至无颜去见被先代一刀封喉的那位老爷爷吧?”

福泽谕吉沉声说:“所以你该知道,拉长战线不是明智的选择。”

太宰治耸耸肩:“但那是在我们确定‘无力’应对这局面的前提条件下。我本人作为黑手党现任的首领,觉得以我们如今的实力,大约还不至于那么凄惨。”

“……”

江户川乱步已经坐在了先前被中原中也一脚踢起来的巨大石板上,他百无聊赖地面冲站台外的灰色天空坐着,微微扬起头,自己一个人默默发呆。

福泽谕吉的双手拢在袖中,整个人一动不动:“所以,你的结论是?”

太宰治端详了这位管理官冷硬的表情片刻,才轻笑着摇了摇头:“贵方想要的三社联合,以及在这个基础上,如何来对付陀思妥耶夫斯基以及他背后的英国人……我大概能猜到你们的对策。非常有趣——现在我对江户川先生更加好奇了——如果你们想要合作的对象只是我本人的话,也许我会非常乐意答应的。”

福泽谕吉听出了他未说完的话音。

果然,太宰治在顿了顿后继续淡淡地说道:“只可惜,虽然‘跨越以往恩怨来使三方达成合作’的方法在理论上是可以实现的,但说实话,在情感上我不是很能接受……身为黑手党的首领,我不是很能接受贵方这种,一边要与我们谈合作,一边协助其他人来挖我们墙角的行为。”

福泽谕吉愣了一秒,紧接着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一边的乱步听着这边的对话,此时颇为无趣地出声提醒道:“他的意思是,让管理官你拿出更多的条件来进行交换。”

福泽谕吉皱眉:“什么?”

“就是他所说的那样啊。”江户川乱步跳下被他当成座椅的大石板,双手插在兜内,慢悠悠踱到福泽谕吉身侧,“他已经猜到了我们的作战方案,并且感到有趣,说明他认同了这方案的可行性与成功率。但是他避而不谈合作的事,反而谈到了我们与Guild的交易内容,说明他对此不满,要我们多加一些砝码在交易的天平上。”

说到这里,江户川乱步摊开手,对面前大学生似的年轻人说道:“你有点贪婪了,不过还不算蠢,所以不加分也不扣分。那么你想知道什么?”

“啊,和江户川先生这样的人说话就是轻松呢。”太宰治状似欣慰地叹气,“不过我听说您只是特别擅长推理不是吗?我们的情报显示您对于人情世故方面并不怎么精通。”

“这也算是人情世故吗?不,这不过是‘推理’的一种罢了。”说到这里,看起来比太宰还要小两岁、实际上今年已经26岁了的江户川乱步又露出那种自信兼着有些得意的微笑,“尤其是你们这些觉得自己非常聪明的人……推断你们脑子中在想什么反而更有某种规律,不过你是我过去见过人当中最不好推测的,所以即使被我猜透了想法也不要灰心啦!”

“是吗,这也是‘超推理’的能力吗?让人困扰,果然是可怕的异能啊。”然而太宰治嘴上说着‘令人困扰’,神色却比刚才还要轻松了一点,只是望过去的眼神慢慢变得幽深起来,“那么,江户川先生应该也知道了,我想要问的事情,其实非常、非常地……好回答。”

“那你就要问管理官了。”江户川乱步说完,十指交叉压在脑后,转头看向福泽谕吉,然后冲对面一努嘴,“喏,他想问有关黑手党上任首领的事情,大概是如今下落之类的吧。还有就是,想问你前段时间在港口,和被我关在这本书里的黑色帽子君的那次简短的会面。”

福泽谕吉听完太宰治想要知道的事后陷入了沉默,半晌才缓缓地开口:“我还以为……你会问些别的内容。”

“唉,其实本来想要以合作为要挟,从你们警视厅挖几个人来这边呢,作为你们协助那个美国佬想要挖走中也的报复。”太宰治微笑道,“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对这件事真的超不满。不满到就在这里,此时此刻,直接同你们撕破脸也没什么问题。”

福泽谕吉沉声说道:“我听说你并没有战斗能力。”

而眼下就他们三人,撕破脸也只能是太宰治吃亏。

其实战斗能力还是有的,虽然总是被中也嘲讽“体术差劲到在黑手党里能排倒数”,可其实真要动起手来,太宰靠着预判与反应能力也能打得过大部分人——当然了,这对福泽谕吉那种程度的人来说没什么用,可见他和中原中也一样,在他们这些体术已经不能用寻常标准来衡量的人眼里,黑手党年轻首领这点微末的战斗力的确有和没有差不多。

太宰治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心态很良好地一点头,笑眯眯说道:“嗯,阁下‘银狼’的名声在外,我也没有自不量力到要和您一对一——”

随着他这句将尽未尽的话,笼罩着这座小小车站的风声忽然变了,寒冷的冬风中忽然多出了一丝隐藏极深的肃杀。福泽谕吉轻轻闭上眼,感知四周忽然多出了数十人的气息:人的数量不多,但无论是这忽然出现的杀气也好、还是他们自身的气息也好,都是在年轻首领的话音落下时才一同出现,由此可以推断,对方是故意的。现在埋伏在周围的人是听出了首领话中的讯息,才故意泄露了杀气。

埋伏不可怕,整齐统一又能令行禁止才令人肃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想必来者虽少,但统统都是暗杀的精锐了。

“——所以多调了些人手过来,失礼之处还请见谅啦。”太宰治含着笑意续上自己的话。

这时,皮鞋的声音、女人木屐踏在地面上的声音仿佛幽灵一般突然在站台另一端响起。福泽谕吉抬起眼皮,看着对方不紧不慢地走来、靠近,直至走到太宰身侧。其中绅士模样的白发老人将手臂间的一件长款西装大衣恭敬披在了他们的首领的身上,随后便同身穿和服的美艳女人同时错后一步,两人轻垂下眼一言不发,从左右两侧站在了太宰身边。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一丝声音,却在缄默中无声透出一股使人颤颤发抖的强大来。

太宰治仍然站在原地,只不过现在披上了那件大衣。那件正经又严肃的黑色外套其实同太宰现在身上的休闲装并不搭调,可那件外套却如同一个象征,在披到他肩上的一刹那,使这个有着一头稍卷黑发青年的气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太宰治漫不经心地弹了弹大衣肩膀处一条细微的褶皱,说道:“果然谈判这种事,还是将势均力敌摆在明面上比较有意思。”

……如果说,之前太宰治给人的感觉只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平静水面的话,那么现在,大概就是甚至能将路过的光线也一同吸进去的黑色漩涡了吧。

“……”

事情陡然发生变化,走向隐隐崩坏的局面,但福泽谕吉双手拢在袖中,脸上仍是平静的;江户川乱步倒是摸了摸下巴,长长“唔”了声,眼神中多出了一分兴致:“原来如此,你预料到了我们的到来。”

“我瞎猜的。谁知道运气这么好,居然猜中了。”太宰治弯起嘴角笑得无害又淡定,瞎话也说得淡定又平静。他懒洋洋地开口:“坦白说,江户川先生的出现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了,我本来以为被引出来的人除了福泽管理官外,另一个应该是个熟人才对……所以说,江户川先生实在是有趣,假如能有和江户川先生共事的机会,大概会很令人愉快吧。”

停了停,太宰治忽然毫无预兆地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那么,是两个人吗?”

江户川乱步摇了摇头:“三个人。”

“这样啊。”太宰治摸了摸下巴,好似对这个回答也算满意。

眼见这两个人的对话已经要进入旁人都听不懂的境地,太宰身后的尾崎红叶与广津柳浪保持眼观鼻鼻观心的平静;福泽谕吉则无声地看向江户川乱步,后者注意到了,仰起头,对他再度轻轻摇了摇头。

那意思是:之前方法A已经走不通了,换B来吧。

福泽谕吉定定地看了乱步的示意几秒,最后收回目光,破天荒地,这位向来冷漠的管理官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

随即,他才在沉吟中开口道:“黑手党的年轻首领,你刚才说以为会被引出来的另有其人,是指森医生,也就是你们的前任首领吧?”

太宰治不置可否,没做出任何回应。

而福泽谕吉撩起眼皮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好像双方见面了这么久,他才忽然想到要好好打量一番这个年轻首领:“今天这个局面也是针对那种猜测来布置的啊。看来你是已经猜到事情的真相才做出了这样的安排。”

“你已经猜到了,森医生自四年前从黑手党失踪后……”

就一直被我所藏匿起其行踪的这件事。”

“……”

这句话如同一个平地惊雷,如此轻描淡写地被福泽谕吉抛了出来。太宰治身后,尾崎红叶脸颊肌肉一紧,猛地睁大了双眼;就连经历过三任首领、可以说是如今黑手党内资历最深的广津柳浪都极其难得地轻轻抽动了一下扣在一起的手指。

只有太宰治对此却表现出了索然无味的惫怠,平平淡淡地唔了一声,然后说道:“先前就有了这么个猜想了,只不过不久前听中也透露出的他与阁下那次会面的只言片语才确定了而已。我还以为阁下那种程度的透露,差不多就已经算是非常明显的承认了……怎么,难道是在隐瞒吗?”

福泽谕吉没有回答这句干巴巴的玩笑话的意思,他很仔细地打量着太宰治,许久才意思含混地低声说:“看来……”

太宰治微微一挑眉。

福泽谕吉却没有解释的打算了,他恢复了刚开始时的冷淡和平静,从宽大的和服袖袋中摸出了一张折起的纸条,随手一划,将纸条抛向了太宰。

轻飘飘的纸条像是枚暗器一样直冲太宰治的眼睛而去,当然没有很快,也没有恶意,太宰治轻松抬手将其接下,发现那是张折了一折的普通纸条,打开看,一掌宽的纸上只写了短短一句话。

福泽谕吉说道:“这个作为你想要的额外砝码来支付,我想应该足够了吧。”

太宰治看完了那张纸条,神情没有一点变化。他将纸条揉成一团握在手中,头也不抬地说道:“嗯,足够了。真是场愉快的会谈啊,今天。”

他在“愉快”上加了些微的重音和咬牙切齿,然而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听出来,唯一可能听出来的那个还没能出来。

福泽谕吉:“那么,合作的事,我就当你……”

他这话没来得及说完,一旁一直被江户川乱步抱在怀中的那本书忽然爆出了刺眼的光亮;青年侦探意识到了什么,将书丢到了地上,而在书触到地面的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封皮冲破而出似的,惊人的旋风拔地而起,随即一个人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其上方。紧接着又是另一个人影。

于是在所有人半惊讶半警惕的集中注视当中,一度被强制退场的中原中也用一个半身都浸泡在鲜血中的震撼形象从书中回到了现实世界,芥川龙之介紧随其后。他看上去像是刚刚打了场凶残的架,身上还残留着无可匹敌的杀气,人留在半空当中凶悍又快速地巡视了全场,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最后锁定了他想要找的那个人。看见太宰还好好地站在这里,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意味,中原中也莫名松了口气,不知为何没有直接跳下来,而是操控着自身终于能再度操纵的重力慢慢朝着太宰的方向降落过去——芥川则看到了尾崎红叶等人,默不作声跳下,直接站到了他们身边。

被锁定的太宰治因为中也这个造型而歪了下头,有点好笑地朝还在半空中飘着的中也伸出手:“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你把菲茨杰拉德杀了?”

“……平局吧。啧。”中原中也把手放在他伸过来的手心,有点不想让太宰知道自己在那本书里无法使用异能的事,好像要从根本上规避菲茨杰拉德对他提出的那种“可能”。

两人双手接触的那一刻,“人间失格”发动,中原中也身上顿时一重从空中落下,脚尖点地。而从外表上看,像是他亲自把手放到了对方手中,默许太宰将他从空中拽下来了一样。

太宰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因为他意味不明地注视了他们交握的双手一会儿,直到中原中也注意到了在场的人和现场的氛围,注意到他好像是在一个关键时刻回归了。

“怎么回事?”半身血阻挡不了黑手党干部的坏脾气,面色不善地瞪向了对面,“警视厅要和我们撕破脸吗?为此专门先限制住了我的行动?”

“实际上恰恰相反,”太宰治气定神闲地说,“我们刚刚谈妥了一个合作。”

“什么?!”

菲茨杰拉德那番话的后遗症,中原中也现在一听到“合作”的字眼就想呲牙,太宰治含笑摸了摸他的发丝,捻去上面粘着的一点血迹。

“别激动呀,中也。”太宰说,“合作的事已经走向尾声,是定局了。不过你回来的时机很巧,我们刚好谈到了一个很有趣的部分……”

他摸他的头发,中原中也罕见地没有跳脚打开他的手,听到太宰的话后他皱起眉:“有趣?”

“嗯。”太宰治笑眯眯的。他那双温柔的鸢色桃花眼中掀起了云谲波诡的风浪,又在一刹那间归于平息,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一刻想到了什么、考虑了什么、做出了什么决定。

“中也,之前拍卖会上的那件事,你虽然一直忍着没有问我,但其实很想知道的吧?……几年前,我和森先生究竟谈了什么,才会让他写下那样一张字据。”他说,“我告诉你好不好?就现在,在这里。”

中原中也有点茫然地看着他,身上那点凶煞气都被太宰心血来潮一般的决定打散了。

“……你愿意说,我就听着。”最后,中原中也皱眉说道,“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先告诉我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好啊~”该谈的事情已经谈完了,太宰治好似已经对其他的几人完全丧失了兴趣,不再把目光投注在那边,连告别的招呼都有点懒得,倒是胆子很大地没等当事人离开就准备无中生有地造出点是非,“中也不知道,刚才我好危险呢!手无寸铁面对那个可怕的管理官,总感觉他下一刻就要拔刀威胁我——”

站台几乎全部是由黑手党破坏的,当然也要由他们来善后,这里毕竟还是在横滨附近。福泽谕吉与江户川乱步离开了,尾崎红叶和广津柳浪去安排善后的事情,太宰治就拉着中也的手避开那些赶到这里、忙碌善后的部下们,两人走到僻静的角落,开始交换彼此的信息。

太宰治将手中的纸团塞进了兜里。

在被塞进兜里之前, 那纸条上的内容露出了短短的一瞬,“太宰君”并一个作为间隔的“、”,后面还有一些内容,不过很快隐没在太宰治的衣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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