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尾声

又是一个充满朝气的清晨，敦和镜花两人拿着当早饭的三明治和盒装奶，一前一后走进侦探社。

“早上好。”中岛敦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在坐下时小心观察着旁边某张不断散发出怨气的桌子，小心地开口打招呼：“……早上好，国木田先生？”

“早上好，敦。”国木田独步已经写了整整三天的整理报告，此刻筋疲力尽，用麻木的声音和敦打过招呼，接着便继续敲打键盘写下一份报告。

“别管他，敦。”与谢野晶子今天也早早就来到了社里开始工作。她手里端着一杯刚泡好的热茶，一边对中岛敦说：“国木田这几天一直是这幅幽灵一样的样子，你早应该习惯了，当他不存在就好。比起那个，今天还有两件委托，因为国木田不在，所以要拜托你去见委托人了。我把委托函的电子扫描版和委托人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啊、好的！”中岛敦连忙应道。

侦探社的电视打开着，正在重播早间新闻。早晨这个时间里大家将新闻重播当背景音已经成为习惯了，然而这三天，国际新闻基本上说的都是同一件事。

“……根据德国《经济周刊》报道，已经得到相关人员证实，几日前由匿名人士披露出的，由法国政府组织主导的‘暗幕计划’确有其事……”

“……根据报道，被披露的文件中描述，该‘暗幕计划’诞生于十八年前，由特殊战力总局（DGSS）负责推进。该计划旨在通过培养大量评级为A的异能者间谍潜入他国，监控他国的异能研究进程，并实施一系列包括窃取机密、谋杀要员等任务在内的间谍活动。‘暗幕计划’被曝光之后，在国际社会上引起了激烈反响，各方均强烈要求法国政府针对该计划做出解释……”

中岛敦已经听过了这个新闻，不过因为这件事距离他太过遥远，以至于他只是和其他人一样，感慨了两声之后就抛诸脑后。他收拾起自己桌面上的一份份委托报告，不由得叹道：“终于要结束了。”

他说的是前几日的那件事。那一天，在某种异能道具的作用下，所有人的记忆、甚至过去，都被或多或少地修改了。唯一记得全部的人是太宰先生，也多亏有了「人间失格」，才在事情没有将影响扩大之前被迅速解决了。所有的一切都回归了正轨。虽然对绝大部分人来说，这次事件对他们的影响仅仅只是一份曾在一天之内有所不同的记忆，在事情回归正常后，那份有所调整的记忆就模糊淡化了，很多人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记忆曾发生过变化。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哪怕这次的事件非常耸人听闻，但由于解决迅速，实际被影响的人并没有那么多。

而除了他们之外，那些偶然受到牵连的人，比如樱井夫妇——那对开着美味家庭餐厅的善良夫妻——在事情解决之后，他们曾被所有人忘记的婴儿小菊当然也回来了。樱井夫人抱着自己的孩子失声痛哭，而樱井先生则对上门解释此事原委的国木田先生不断鞠躬感谢，并连连保证会对此事保密，不会让这件影响恶劣的事传播开。

剩下的就是侦探社员、港口黑手当的成员，啊，听说还有「猎犬」部队和异能特务科这部分人保留着被修改时的记忆。不过，由于他们本来就属于“这边世界”，对一些潜藏在这城市和平的表面下的事情本来就一清二楚，所以并没有做出多大的反应。那场葬礼也被取消了。至于做出这些事情的人、各组织之间又会在这场风波之后，为了那传说中的「书」而发生怎样激烈的争斗……中岛敦想，那就不是他能插手管到的事情了。他现在的工作是把眼前这堆文件整理好，然后去解决今天的委托。

“咦，说起来。”他看向对面空无一人的办公桌。

“太宰先生呢？”

城市的另一端，港口黑手党总部。

中原中也走下长长的、幽暗的台阶，来到了位于港口黑手党地下十二英尺深的隐秘房间前。

他推开门，里面是间明亮的屋子。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已经站在了里面，听到动静后他回过头，背着双手，对中原中也微微一笑。

“我就猜你也该到这里了，中也君。”

“BOSS。”中原中也摘下帽子行礼。

“刚刚我们还提起你。”森鸥外悠然道：“发生了这种事，我怎么也想听听两位五大干部的意见，所以将见面地点放在了这里。何况中也君这几天忙于处理各种工作，也没有来得及过来这里吧？魏尔伦说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哦。”

中原中也转过视线，坐在那里的金发男人正是曾经的「暗杀王」、这次事件的真正目标。

“中也。”魏尔伦淡淡道。

中原中也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那么，我就继续叙述了。”魏尔伦转向森鸥外，平静地续上被中原中也的到来打断的对话：“那一天事情发生时，我的确没有受到影响。我想，恐怕是兰波留给我的、用来替代我原本的能量之核的异能特异点的作用。我作为非人的存在濒死又复生，那个异能道具没有影响到我的原因应该就出在这里。”

“但你发现了异常。”森鸥外说：“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把你忘记了，并不记得地下还有这样一个隐秘的房间。我问过红叶他们，似乎其他人都认为‘最后一位五大干部直属于首领，并且一直保密其身份，连其他五大干部都并不知道这其中内情’；至于我，则出现了‘将最后一位五大干部派去了遥远的地方执行秘密任务’这样一个模糊的印象。如果不是其中的危害难以估量，真是有趣的事态。”

“原本也就只有其他同为五大干部的人才知道我的存在，还有那些被送来我这里训练技巧的少年少女们。”魏尔伦嗓音低沉：“只是轻轻扭转了一下记忆。至于首领您……如果时间再长些的话，您应该会意识到不对吧。听说原本只是复制品一样的东西。”

森鸥外回过头，看向中原中也。

于是中原中也点点头：“是仿制品。所以许多细节问题上都有不能解释之处，并且时间过长的话，肯定会有更多人发现违和感。异能特务科的家伙们似乎做了评估，认为即使没有太宰插手，预计过七到十四天左右，就会由于太多人发觉到不对而自行恢复正常。”

“原本就会失败吗？可是，如果他们只是将这作为一种手段，一个过程，七天足够他们完成许多事了。”森鸥外不见真意地笑笑。作医生打扮的中年男子眼中露出冰冷的光：“而且，他们这一次也获得了很好的实验数据吧。”

“你没有打算出去吗？”他看向魏尔伦：“那时候，港口黑手党要举行兰堂的葬礼的消息铺天盖地，即使我们忘记了你，但是以你的能力，一定最早接到了消息，发现了异变。作为当事人，你应该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对方的目标是你。”

中原中也也看向魏尔伦。这个问题，在事情发展过程中、太宰治对记忆完全错误的他讲述眼下事态时就被讨论过。太宰治那时就有过分析和猜测，认为除了他之外，魏尔伦是唯一一个不受影响的人。而对方就是想将他从藏身地引出来才以兰堂的葬礼为钓饵，谁知道弄巧成拙，反而引来了当时摇身一变、成为了「猎犬」一员的他的追查。

魏尔伦沉默了片刻。

“……我出去了。”他半垂眼帘，说道。英俊年轻的异国青年，侧脸安静美好得如同艺术家倾尽心血塑造出的大理石雕塑。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放了一杯下午茶的小圆桌旁边，说道：“我知道那是陷阱，但还是有了可笑的举动。然而出去之后，我在港口黑手党的附近看到了监视者，那打破了我的幻想。于是我回到了这里。他们并没有发现我。”

森鸥外今天特意来到这里，想要确认的其实就是魏尔伦的态度。他微微倾身，问道：“事情已经过了六年。”

“……”魏尔伦轻轻抬起头，看着这间秘密房间的天花板。在他旁边的墙壁上，还贴有最近在他这里接受学习的几名年轻杀手的训练表。

“除了这里，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了栖身之所。”他说着和六年里每一次面对森鸥外的这个问题时都相同的回答。魏尔伦从不向任何人袒露内心。弟子也好，首领也好，究竟为何会持续这样不自由的地下生活，对此他绝对不会详细地向他人表明[1]。每当别人问起他在这里的目的，他不是沉默，就是意味不明地以一句“等待风暴”作为对话的结束语。

然而唯有这一次，因为这起由他而起的事件，魏尔伦在沉默之后轻轻说道：“我一直在想，兰波以那样一种方式让我活下来的意义。我在赎罪？还是替他见证？抑或用我这副如今已派不上用场的身躯，创造出最后的价值？我在等待，亦在寻找。我想要看看，兰波让我活下来，究竟想让我看到些什么。”

“我恐怕会用余生所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他说。

森鸥外确认了魏尔伦的态度，确定港口黑手党花大力气隐瞒下来的他的存在、如今依然有利于黑手党，于是露出了一个稍显满意的微笑。

“偶尔上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不错，对健康有好处。”他这么建议着，同时回过头问一直沉默站在旁边的中原中也：“中也君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中原中也愣了一下：“我没什么问题了。”准确说，魏尔伦的想法和行动，他之前已经听太宰治分析过一遍了，八九不离十。

不过，难得来下面一次，中原中也看着眼前的安静注视着自己的金发男人，想了想之后问道：“你一直没有现身，是因为知道自己是目标，还是知道我能应对这个局面？”

“有什么不同吗？”魏尔伦露出一个非常浅淡的微笑：“如果一定要说，那就是我知道你和我不同。你不是自己一个人。而他将会是唯一一个不受影响的男人，一定会发现发生在你身上的异变。我只能算是一个巧合。”

大概中原中也也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无聊问题，他挠挠脸颊。在道别后，中原中也和森鸥外一起离开了这间深藏于地面之下的隐秘房间。

在那段不停向上的、又长又幽暗的楼梯上，森鸥外悠闲地问：“中也君，最近的工作都处理完了吗？”

“是的。”中原中也说。事情结束之后他连轴转地忙了好几天，一方面是在处理那件事的后续影响，毕竟虽然很多普通人都没能察觉到那一场异变，但察觉到的异能者却同样不少；另一方面则是，首领在港口黑手党同其他几个组织之间的交涉差不多结束后，对他说，既然经历了这么倒霉的事情，那么接下来就把手上比较重要的事情忙完，然后趁这个机会休个假、放松一下。

拿别人的手软。得了利益，那么相应地就要给出一些回报。森鸥外是这么解释的。

“那么，中也君在那三十个小时的异变里，没有得到更多有关政府内部的情报吗？”森鸥外好奇地问。

“很遗憾。因为时间很短，我一直待在横滨，所以没能得到那样的消息。”中原中也说：“对『猎犬』的情报也是。除了过去是被捏造的记忆外，有关『猎犬』的事情则全部来自以往对他们调查得出来的情报。那个复制品似乎改变的只是我接收到信息的过程的记忆，让‘通过情报部得到的信息’变成了‘多年队友才得知的信息’。所以……”

“但是反过来说，那边也没能因为这场异变而得到我们这边的情报。”

“是的。”

“哎，那就算了。看来走捷径果然不可取，工作还是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认真去做才行啊。”森鸥外说完，笑了笑：“不过，看看那些想走捷径的人的下场就知道了。那些在这次事件里动了歪脑筋的人，因为惹火了某个男人，所以现在无一例外通通遭到了报复，真是不幸。”

中原中也：“？”

森鸥外却不再多说了。他们从秘密通道回到了一楼大厅，森鸥外对中原中也摆了摆手：“既然事情都结束了，那么很多事也就无所谓了。休假愉快，中也君。”

中原中也虽然不是很明白首领对他说的这番话，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是明白的。但正如首领所说，既然事情已经结束，很多事都无所谓了。于是他微微欠身行礼：“感谢您的假期批准，首领。”

一个小时后，中原中也处理完最后一份工作，开始了为期半个月的休假。他走出黑手党总部大楼的门，看到街边停着一辆眼熟的车子。

他走过去，弯腰敲了敲车窗。结果发现太宰治只是负责将车开过来，在停车后就径直钻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中原中也无奈，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太宰治膝盖上放着一个平板电脑，眼睛并不离开屏幕，同时问他：“和森先生有什么话要聊那么久？”

“工作。”中原中也故意说：“休假时间推迟了。我现在送你回家，等下要去参加个宴会。”

“是吗。”太宰治一脸冷漠，根本不上当：“那回头记得告诉森先生，那笔七千万美元的款项吹了。变成宴会上的酒被中也喝进肚子里了。”

中原中也就猜到是这么一回事，从首领说“拿别人的手软”时起就隐约有预料了。他啧了声，启动车子开出去：“你从哪个倒霉蛋那里掏出七千万美元？而且你会这么好心，平白无故送给黑手党？”

“当然不是平白无故。我买了你半个月呢，这位忙碌的干部先生。”太宰治懒洋洋地说：“哎呀，也不知道是谁，说好了去庙会，结果要拖到现在这个时候都没能兑现……还要我自己努力赚钱把人买下来。”

“我也不是自己想爽约的吧，笨蛋。”中原中也说：“所以我现在有了半个月的假，并且许诺这半个月答应你十个要求……话说我现在都觉得是我亏了……算了。话说回来，从刚刚开始你就在看什么啊？”

“中也这副口气，好像我才是反派大魔王一样。好过分。”太宰治仍然在玩着平板电脑，似乎在看什么图片，一张接一张地划过：“没什么，在看最近几场春拍的拍卖册，想要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石头。”

说到这个，说到那枚戒指——中原中也一下子安静下来，闭上了嘴。

如果说这次事件里有什么中原中也最痛恨幕后人做出这个计划的地方，那大概就是让太宰治得知了那枚戒指的存在。并且自己在和太宰治一起调查的过程中，因为记忆不完全，还对他说过很多不该说的话，表露过很多不该露出的心情。只要想起来这件事，中原中也就抓狂得恨不得让一切倒退重来。

而且，自从事情结束后，他和太宰治各自忙于事情的后续处理，压根还没怎么见过面，所以也就一直没能提起有关那枚戒指的事情。中原中也压根没想到自己那枚戒指会被太宰治恰好发现、而且还成为了他解决事情的关键，结果好像一切都被太宰治知道了。

那么太宰治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是说，这么多天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了。

太宰治的眼角余光注意到了中原中也抿起的嘴角。他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我那天问中也的问题，中也好像还没有回答我。”

中原中也完全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一个，因此给了他一个茫然的眼神。

太宰治就知道他早就忘了，心平气和地提醒：“在旅馆的时候，我问中也，‘你究竟在瞒着我什么’这件事。”

“现在中也都想起来了。”太宰治说：“可以回答我了吗？”

中原中也不知道事到如今太宰治还问这个是想做什么，明明他已经知道了，关于自己喜欢他这件事。现在再问一遍有什么意义？

中原中也不想回答。

然而太宰治今天好像比平时更耐心，也不催他，而是等着他开口。于是中原中也不爽地磨了磨牙，小声嘀咕：“就是……那个什么。”

“什么？”

“喜欢你……之类的。”

太宰治点点头：“就这些？”

中原中也被他这个反应和反问弄懵了，顿了顿才说：“啊。不然还要怎样？”

太宰治倒是不介意他的别扭和不爽，继续问：“还有别的事瞒着我吗？”

“谁瞒着……啧。没有了啊。”

“没有就好。以后都不要瞒着我什么，中也也不想以后再发生这种事吧？”

“什么啊那种教训人的口吻。”中原中也愈发不爽，重重按了下喇叭，警告前面试图别他车的宾利。

“那，既然中也答应了，”太宰治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平板电脑上，“我们在一起吧。”

“哦。……什、哈？？？”

中原中也差点把车开上人行道，惊心动魄地把车提早塞进了一条单行道小路里。拐早了。但他顾不上那个，只一下子扭过头瞪着太宰治：“你刚才说什么？？”

太宰治倒是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一样，早早就系好了安全带。“不是中也说的吗？不要说你忘记了。在那家旅馆的时候，中也冲我嚷嚷说‘要是我们早对大家宣布了我们的关系，就不会出现这么多麻烦事了’。”太宰治耸耸肩，说：“我后来想了想，这句话确实挺有道理的。所以决定采纳中也的意见。中也也不想下次又被什么人随便就拐走了吧？”

中原中也完全没想过自己会得到这种回答，说话都不连贯了：“等等、等等……太快了吧？在一起是指——呃、交往？”

“很快吗？”太宰治也跟着睁大眼睛：“明明我们都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那种完全不一样吧！”中原中也抓紧方向盘：“而且那时候我记忆全都是错误的所以把我当时说过的话都忘掉啊！再说，最主要的——告诉大家我们的关系和交往也完全不是一回事吧！”

“欸。”太宰治问：“那中也觉得，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中原中也半张开嘴，说不出话。

他要是能想清楚这件事，也就不会那么痛苦，痛苦到甚至卑劣地产生了逃避的想法了。

“你看。”太宰治神情无辜：“既然中也想不明白，还不是要听我的。”

“那你说。”中原中也不服气地冷笑：“好像你比我成熟很多一样。别开玩笑了，幼稚鬼。”

“起码比中也要好上那么一点。”太宰治做了个鬼脸。他拖长了嗓音：“我们之间的关系嘛……应该和中也所想的差不多。和中也一样，我也是在这次的事情过后，才意识到有些东西并不是放在那里、藏起来就不会被改变。”

太宰治眯起眼：“有的东西，就是要提早牢牢抓在手里才安心。”

“虽说现在才意识到有点晚了，关于‘原来我也喜欢着中也’这件事。”他偏过头：“和中也是一样的。那一天在天空中，中也在意识到之后，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

他一直想要的回答，在此刻忽然毫无征兆掉到了眼前。中原中也张着嘴，原本想说什么，但慢慢地又闭上了。他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很久很久之后，他才用很低的声音开口回答：“因为想不清楚。‘喜欢’对我们来说，是有必要的吗？说到底，喜欢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我们谁也不知道。也许是个好东西，也许糟糕至极。而且我们的关系也并不正常，并不清楚这是否是真的‘喜欢’……还只是我们单纯对彼此的占有欲和扭曲感情在作祟。”

他显然在这几天里已经想了很久：“如果我们交往之后，发现反而不如原来的样子呢？交往也是关系改变的一种吧。我们对彼此的想法和欲望越多，也许最后反而越会走向陌路。”

“呜哇真的假的，原来中也真的有在好好思考。”太宰治故意说道：“没问题吧，脑袋没有因为想太多事情而发烧吧？”

“去死。”

太宰治笑起来。

“我倒是不觉得这会让我们的关系发生变化哦。”他说：“因为，中也想想看……该做的，不该做的，这七年里我们其实都已经做了不少吧。中也担心‘恋爱’会让我们的关系变质，可是我们原本就是这样的，只不过我们才意识到这种心情的本质。又不是说我们不谈恋爱，我们就不会做出那些不正常的事了。事先声明，不管中也怎么想，我以后还是会做出那些事的，而中也仍然会来救我。如果踏错一步，我们两个都会死。我要看中也做出选择，逼着中也在下次、下下次的选择中依然选择我。”

“我听别人说，你这种行为好像是更容易不安的人才会这么做的……会一次又一次确认。”中原中也嘀咕。但是他明白了太宰治的意思。

“我们的‘恋爱’从一开始，就已经和其他人不一样了。”太宰治自信地说：“而且我也相信，假如未来我们其中某一方变心，那么另一方一定会将变心的那方杀死。我知道的哦，中也在我睡着时，用那种恐怖的眼神盯着我的脖子已经很多次了。”

“彼此彼此吧。”中原中也面无表情说：“你夜袭我的时候，我半夜睁开眼看到你幽幽地站在我床边的次数还少吗？”

这么一想，好像的确如此。和这家伙的纠缠已经很复杂、持续很久了，再添一点好像也无关紧要。总归会变得更麻烦，而不会让这莫比乌斯环走向终点。

“我不管。反正中也要从现在开始想要不要答应我。”太宰治说：“时间到了中也不回答的话，我也当你默认了。”

“那是什么霸王条款啊！！”中原中也恼火道：“时限呢？！”

太宰治想了想，轻轻一耸肩。

“那么，就在我们等下逛完庙会、看完烟火表演的时候吧。”

——以上，即黑手党干部中原中也，在「书页」的复制品实验中被改变了过去的事件全貌及解决过程。

此事牵涉众多，可以说是近十年来本国政府的最大丑闻。「猎犬」的首领福地樱痴、武装侦探社的社长福泽谕吉以及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这三位均向政府此次计划提出了异议并要求政府对此进行解释。另外，还有其他组织在见识到「书页」的复制品的威力之后，再度打起了真品的主意。各个组织都在蠢蠢欲动，横滨即将迎来一场新的暴风雨。

另外，此次事件中的主导者，提出交易的法国政府在同时期被匿名人士曝光了名为“暗幕计划”的电子版文件。考虑到武装侦探社社员太宰治的事后供述，他曾一度用一个经过改造的U盘入侵研究所的超算中心。他对此行为的解释是，他需要启动那栋研究所的防御装置用以脱身。但这并不能确定他的真实目的。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从种种蛛丝马迹判断，几乎可以认定太宰治当时利用了那里的超级计算机，借助外部某人[2]的力量入侵了他国政府的防火墙，盗窃了机密文件。

此外，被破坏了部分的研究所，其中政府拨款给B7093项目的七千万美元研究资金同样被黑客转移走，至今无法追踪。同时实验原始文件也因为超算中心被破坏部分而恰好遗失。B7093实验的负责人宣布此项目无限搁置。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符合这一切、又牵扯在其中的男人只有太宰治，但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件事。

上述即「复制品事件」全部内容的报告。

此报告由内务省第玖号机密资料室保管，严禁未经允许者擅自查阅，严禁带出资料室阅览。

以上。

资料编号：伊-06-19-乙

<关于复制品事件的始末>

报告者：

内务省异能特务科·参事官辅佐坂口安吾

[1] 表明内心：引用自《STORM BRINGER》 [2] 外部某人：田山花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