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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罪从无

“也许他喜欢我。”太宰治说。

他用小酒杯轻轻磕了下桌面边沿,含着笑意,用一种故意得十分明显的无奈神色摇头补充:“因为我没有证据,所以是‘也许’。”

“我懂!我懂!我们都懂!”周围人都醉红着脸,大着舌头嚷嚷,“以为对方暗恋自己,实际上人家什么心思都没有,鼓起勇气去表白的时候尴尬至极——但太宰先生这样的、这样的条件——怎么也会和我们一样……自作多情!”

“咦,我什么条件?”

“说话好听又温柔,还长得这么英俊!”

“哈哈哈,喜欢如果只是看中了一个人的皮囊,那不是太肤浅了吗?”

“唉唉,那介绍给我们,快介绍给我们——我们不介意对方肤浅!只要能让我有个作伴的对象!”

酒鬼们的话,颠三倒四、混乱跳跃,太宰治浑不在意,实在是因为和醉鬼的相处经验颇为丰富,聊起来毫无障碍。他托着下巴笑眯眯地说:“介绍给你们呀?那也可以。只是虽然我也嫌弃他、看不上他,但公允讲,那个人的条件还是蛮高的,恐怕一般人是入不了他的眼。”

“呿——”周围人起哄。因为醉得彻底,全然没在意说得是“她”还是“他”,七嘴八舌地问:“有钱吗?”

太宰治想了想:“估计比‘特别特别有钱’还要过分一点点。”

“有车吗?”

“千万的豪车都扔在车库里落灰。”

“房子呢!”

“因为想去一个新地方度假,所以在当地直接买下了一栋两层楼的小别墅。”

众人彼此茫然看看,异口同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他长得——好看吗?”

太宰治的手指随意摩挲着酒杯,闻言一翘嘴角,笑得又坏又不以为意:“只比我难看一小截。”

“喔——”于是众人安下心了,有了结论,举着啤酒杯继续欢声笑语,“吹牛吧——哪里有这么完美的结婚对象!还要以为人家喜欢你!”

太宰治没有任何辩解,只是笑嘻嘻和灵魂都喝飞上天的酒友们碰了下酒杯,大家一起喝了杯酒。

酒过三巡,小小一间居酒屋内的气氛已经炒得很热,太宰治傍晚走进这家只有一个半圈吧台的居酒屋,坐在了三两陌生人中间,不消一刻钟就和他们混成了一片。只要太宰治兴致上来,乐意为之,刚认识的所有人都会全身心信任他,他能让半醉的上班族们愤怒抱怨难搞的上司和愚蠢的同事,也能让全醉的醉鬼呜呜一边哭着倾诉劈腿的前女友,一边还要怀念头顶遥不可及的白月光。

不久,当众人都说完了一圈,话题转了又转,最后又回到了太宰治身上。

“就算没有证据,”其中一个人又喝了一大口生啤,八卦道,“为什么感觉……感觉你说的那个人,喜欢你?”

“感觉这种事,哪有什么确凿的理由呢?”太宰治老神在在,笑眯眯、不轻不重地又给他们扔下一颗炸弹,满足他们的八卦欲望,“也许是因为他总是来我家过夜?”

“喔——他总来找你过夜!”果然,这群人的眼光都亮了亮,彼此对视,眼神中充满兴奋、嫉妒、又意味深长的复杂情绪。

“啊,其实更多时候是我去找他?因为他每次来我家,总嫌弃我现在住的地方又破又小,铺了床,就没有什么其他坐的地方了。”

“喔——喔!”大家只剩下这一个动作和表情了。

太宰治觉得这一晚的酒喝完,回头入睡的时候自己一定会梦到全是公鸡的养鸡场。

“除了这些?”

“其他就……嗯,没有了。”太宰治说。

“您还没有说您前段时间的生日呢,太宰先生。”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居酒屋老板娘坐在吧台内,在此时笑着插话接道。她和太宰治认识有两年了,很熟,因此很清楚太宰治话中的那个人姓谁名谁,于是一边擦着一个杯子一边提醒:“不是每年都会送生日礼物吗?”

“啊……是。对,会送礼物的。”太宰治长长“啊”了一声,懒洋洋说,“不过那个,算是吗?那种说出来好像有些用心,但又仿佛很敷衍的礼物,每年我们都会互相送的,也只是认识这么多年以来的一个习惯而已。”

老板娘摇头。“反正我那死鬼丈夫,要是会在我生日时,专门包下了整栋国际饭店一整晚,只是为了让我看看夜景,我大概也不会那么早和他离婚。”老板娘调侃,“当然了,后面的跳楼项目我可敬谢不敏,至于一起去欧洲呆了半个月的度假倒是很不错。”

太宰治看向老板娘,鼓起脸颊抗议:“中也那只是单纯想看我在他眼前摔死而已!我没死成,他还很遗憾呢!”

“想投入‘死亡’的怀抱,不是太宰先生你一直以来的愿景吗?投其所好,我觉得中原先生足够贴心了。”

“我想要简单的、轻松的死亡。”太宰治纠正,“不是被中也看戏一样的,受他操纵下的死亡。所以去年的时候,他一脚将我踹下楼顶,我早早用安全索悄悄将他的脚踝和我捆在一起,让他也跟着一起被我拽下去啦~”

“也太乱来了。”即使听了不是第一遍,见过大世面的老板娘还是忍不住失笑。

周围的一晚酒友见插不上他们明显熟人间的对话,早就三三两两各自继续闲聊起来,只剩下老板娘和太宰治,一个仍在擦拭一个个洗干净的杯子,一个则是在继续安静喝酒。下酒小菜吃没了,老板娘送了太宰治一小碟花生米,问道:“那么今年呢?今年那位送了什么礼物给太宰先生?”

“哈。今年还没送呢!”太宰治轻轻一耸肩,“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好几个月前的他生日,那之后一直没见过了。最近中也在哪里干些什么我并不清楚,也没兴趣知道,总归他那里翻来覆去,没什么太有新意的工作。”

“那关于‘他喜欢你’的话是……?”淡定如老板娘,也止不住对提出了这个话题的太宰治的好奇,“这种事,我可也是第一次听说。”

其实刚才太宰治看起来好似说了很多,实际仔细回想就能发现他深谙避重就轻的技巧,显然是对将自己的事情在大庭广众之下解剖出来没太大兴趣。这样追根究底地问,换个略微不太熟的人,都是失礼的。

然而到底认识有两年,又见过了太多人和事,老板娘很清楚能说给他们听的这些话,能教太宰治轻易说出口的事情,从来都是他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的、装饰花纹一样的事情。不过这也恰好符合太宰治这个年轻男人给她留下的印象:英俊温柔又贴心,但不像是会轻易陷入一段恋情、或者会和谁走进婚姻殿堂的人。

果然太宰治弯起眼角,冲风韵犹存的老板娘轻轻一笑,从容坦白了:“因为梦。”

“梦……?”老板娘不由得下意识重复。

“是啊。”太宰治垂眼看了白瓷酒杯一会儿,回过神,捏起酒杯冲老板娘轻轻一晃,“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说出来,也只是因为梦而已,就让我觉得,‘中也啊,说不定是喜欢我吧’这种想法。”

“让我倒酒吗?太宰先生你还年轻了十几年啊。”老板娘一边埋怨着,却还是捻起小酒壶为太宰治斟满瓷杯,同时淡淡一哂,说道,“奇不奇怪,那要看太宰先生具体梦到了什么吧?不过话说回来,听您的口气,会有这种想法,应该也不只是梦到一次才对,如果梦到这么多次……在怀疑人家是不是喜欢您前,是不是也该先反思下自己,为什么会梦到对方那么多次呢?”

斟了酒,老板娘收起酒壶,眯起眼笑着打趣。

“怎么这样——老板娘,好严格!”太宰治又露出那种故意为之的,皱起眉又鼓起脸颊的表情。这种动作由他做出来自有一番潇洒和风流在,可见人的皮囊好看到了一定地步,怎么都不违和。

太宰治浅浅抿了一口酒,无所谓地说:“和我没关系啦。肯定是中也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老板娘向他投去一个问询的眼神。

于是太宰治笑眯眯解释:“我和中也,过去有一段时间……”

“因为工作的关系,吃喝住行、工作玩乐都在一起。”老板娘下意识接话,显然熟稔无比了,接着笑起来,“我都背过了。怎么,是要告诉我,因为这个的关系,你们有一点心灵感应吗?”

太宰治眨眨眼,没忍住也笑出声:“好肉麻。心灵感应?不不,不是那样浪漫的东西,我们只是‘知道’对方而已。”

“当对方遇到危险的时候?”

“嗯哼。不然我们两个早死得骨头渣都不剩了,哪还能坐在这,由美丽的老板娘作陪喝酒,回忆往事呢?”

“啧,我猜太宰先生又要说,这是‘男孩之间共同战斗过的小小后遗症’。”老板娘学着他的样子耸耸肩,“那么,你做了不好的梦吗,所以说对方估计是出了什么事、遇到了什么危险……那么还坐在这里喝酒,没问题?”

太宰治并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别人并看不透彻的笑模样,翘了一下嘴角。

见他这样,老板娘就知道他并不打算再多说了,于是聪明住嘴,转而换了一个话题:“那么,究竟是梦到了什么?”

“那个啊。”太宰治嘴角的笑意更加微妙了。他冲着老板娘轻轻眨了下眼睛,说道:“我梦见中也变成了怪物。”

“变成了不知道为什么奄奄一息的怪物,马上就要死去了。然而即将死去却还仿佛人类一样,用那双怪物的眼睛无知无觉地流泪,张开怪物的獠牙嘶声说他爱我。”

“梦的最后他掏出了我的心脏,要我和他一同死去。”

*

除了那些显而易见的,一戳就破、无伤大雅的玩笑般的谎言,太宰治更多时候喜欢语言上的捉弄与误导,觉得比起单纯的说谎要更有趣,也更有技术含量,以至于很多时候,尤其是一些大家都会用一些下意识的谎言敷衍过去的时候,他都喜欢说真话。

他断断续续做了一个多星期的关于“中原中也如何死去”的梦,梦里正如他对老板娘所说,中原中也变成了怪物嘶声咆哮着死去,而在死前往往执着于对他示爱,执着于掏出他的心脏要他一同去死。

但还有一些他没有说出来:比如中原中也说的其实并不是单纯的“我爱你”而是那句有名的“我爱你,我是个怪物,但是我爱你”,又比如中原中也已经完全变成了扭曲的怪物的样子,露出半身嶙嶙白骨,像志怪小说里只有一身白骨的“画皮”妖怪。但他居然觉得那副样子的中也性感得要命,比中也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出来、然后拉着自己倒进床铺间时的样子还要性感,他每每在梦里亲吻已经变成怪物的中也的嘴唇和鼻尖,就像他们每次上床都会做的事情一样。而正是因为他拥抱了怪物中也去亲吻,所以每一次那个扭曲的小怪物都能顺利掏出他的心脏。

关于前一点,太宰治其实有点无奈,你有本事在梦里照搬《洛丽塔》,你有本事在现实里也这么对待我啊?还真是极其真实的来自“怪物”的爱,也不知道那位亨伯特知道了会如何作想。

后一点,太宰治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仅仅只是那个时候他觉得怪物模样的中也看上去有点可口,想亲一下,于是就亲了。而为什么会从这个梦里延伸出觉得中也喜欢自己,实在是他这段时间做这个梦的次数比较多,一次两次还有耐心,心想反正是梦里,和中也同归于尽的死法好像也可以,后来烦了,就开始想中也是不是喜欢我,怎么一直想要我和你一起死?

至于中原中也的安危他则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哪怕他们确实已经好久没联系了。但他们两个就是那种好久不见面,过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出现在对方家门口的关系,过一夜或者好几夜,然后再度分开,周而复始。是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单纯肉体上的关系。

说单纯炮友也可以,但好像比单纯炮友更复杂,因为太宰治哪怕觉得中也遇到了什么事,碰到了什么麻烦,也觉得中原中也一定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实在不行,他去中也家门口等也是可以的嘛。

不是相信,只是知道“他一定会如此”。

所以当他从有点担忧的老板娘那里出来,双手插在风衣外兜里慢悠悠沿着河岸回自己那间小公寓,在公寓门口看见一个蹲在地上靠着门板发呆抽烟的熟悉身影时一点不惊讶,反而挑了下眉毛,走过去用鞋尖轻轻踢了下不知道从哪里刚回来、行李箱都还在身边放着的中原中也,把叼着燃了一半的烟草都快要睡着的中原中也踢醒,语气平平地问:“吓我一跳,还以为六月的梅雨季潮成这个样子,我才出门一个晚上,门口就长了这么大一朵黑色蘑菇呢。”

“……滚啊。”中原中也看起来是真的困了,反应都慢半拍,揉着眼睛站起来,拍拍大衣上的土,“快点开门让我进去,困死了……”

“你自己家呢?”太宰治掏钥匙开门,然后走进玄关打开公寓里的灯。他也好困,他喝了两壶酒,醉意正正好,如果不是中原中也,他回到家里同样只想倒头立刻睡觉。

“刚下飞机,发现忘记带家门钥匙了…………”中原中也拖着行李箱,迷迷糊糊跟在他身后进了家门。

“好蠢。和中也呆在一个屋子里,不会被传染这种愚蠢吧?”太宰治脱下风衣外套,并火速冲进洗手间占据浴室洗澡洗漱,不给中原中也留一点机会。

“……滚蛋,太宰。”中原中也扔了行李箱在房间角落,有气无力翻了一个白眼,困倦万分地回应。

“你到底有没有做客的自觉啊。”太宰治的声音模模糊糊从磨砂的浴室门内传来。

好在太宰治即使想捉弄他,也同样败在了困倦之前,洗漱和洗澡都在半小时内解决了。他走出来的时候中原中也已经倒在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把手上还缠着标签条的行李箱在旁边打开,里面洗漱的东西和换洗衣服往外拿了一半,被压在下面的标签条露出一角,上面还不知道被谁在角落无聊花了几笔,应该是中也在等其他行李箱的时候无聊画的,幼稚透了。

太宰治不耐烦一啧嘴,在叫醒中原中也去收拾洗漱和假装没看见直接回卧室之间犹豫了一瞬。

他在居酒屋喝了一晚上酒,去洗完热水澡只是加重了他迅速回床上倒头睡觉的欲望,眼下没那么多精力来应付一个中原中也。太宰治几乎是没迟疑几秒就做出了决定,心想把这个流浪汉一样的小矮子放进家门睡一觉就已经是额外稀有的善良了,至于更多的,嗤。

于是他耸肩转身,打算在中原中也醒来前回到卧室里顺便反锁门,防止某人半夜醒来睡得迷迷糊糊要暴力和他抢夺家里唯一一张床的位置。但还没等他迈开步子,衣兜里的手机先响起来了,太宰治眉头皱起,掏出手机。

无论是过去身在黑手党,还是现在供职在侦探社,会在这种时候打来的电话通常都没什么好事。太宰治打开屏幕一看:国木田独步。

“这里是太宰。”他接起来电话,捏着鼻子试图装出一口仿佛在睡梦中的含糊嗓音:“国木田君?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等明天……”

“出事了。太宰。”国木田只沉沉说了这一句话。

“……”太宰治放下捏着鼻子的手,无声叹了口气,声音恢复了正常,“我在听。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血洗了今晚在国际饭店举办的一个慈善晚宴。参与那场晚宴的所有人,无论是政客、商人、服务生还是那些被资助的无辜的孩子,统统无一幸免,有人看到紧闭的宴会厅门下流出血迹才发现这件事。现在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但恐怕维持不了多久,最多日出前,那些记者们就会嗅到消息,这种极度恶劣性质的事件会让情况变得不可控制。”

“慈善晚宴上的全部人么……大手笔啊。”太宰治低声说,“有什么线索?”

电话另一端的国木田独步沉默了片刻。

“比对了在现场的尸体和当晚受邀者的名单,除去那些能够确认今晚有事,打过招呼不能够出席,并提供了确切不在场证明的人,只有一个签名参与的客人目前还没有下落,不在那些尸体中,也联络不上。”

“懂了,最大嫌疑者。”太宰治问,“我来猜猜看,既然线索堪称明朗,国木田君还是给我打来了这通电话,那就证明那名嫌疑人身上仍然有难以解释的地方……需要我这个时间紧急提供帮助,唔,是那个嫌疑人的身份很难办?高官?富商?黑道?”

“是黑道。”国木田独步一点不惊讶这个男人的反应迅速程度,“港口黑手党拒绝对此事负责,并声称他们目前联络不上那名嫌疑人,且按照日程来说那名嫌疑人现在并不该在横滨,没有参加那场晚宴的计划。他们声明这是一场明目张胆的栽赃陷害,并警告警视厅最好打消继续将嫌疑目光放在那名嫌疑人身上的念头。”

“咦,等等,国木田君。”太宰治赶到头痛似的露出一丝苦笑,“你这个形容,我怎么听起来有点……”

“中原中也。”国木田独步说,“太宰你认识这个人,对吧?我们绝不能被黑手党牵着鼻子走,即使他们说得有道理,他们没有对那场晚宴出手的必要,栽赃陷害的味道的确非常明显——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还是要调查,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去查一查中原中也这个人吗?”

太宰治心想查什么,怎么查?你们要找的人现在就睡在我身后的沙发上,扣子解开了一半,手套都还没来及摘下,护照驾照银行卡,各种证件和卡片都塞在皮夹里占了皮箱一角,他伸手就能拿出来,顺便还能一并拿过来中也的手机,然后看到中原中也今天的航班行程。

但是。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又想到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在做的那个诡异的梦。梦里的中也半身化为白骨,几乎泡在浓重到刺眼的血腥里,对他缓缓伸出了惨白的嶙峋的骨指。

“怎么了,太宰?”

不愧于港口黑手党第一体术师之名,几乎是完全没有任何声响地贴了过来,中原中也从后方松松揽住太宰治,轻轻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

“是谁打来的电话?”

  • · · · · · · ·

太宰治没有回头,他没有管电话另一端国木田“喂喂”的声音,面色如常把电话挂断了。

“没什么。只是出了一点小事,来问问我情况而已。”他漫不经心拍了拍中也环住自己的手背,“话说回来,中也这是在做什么,撒娇吗?很恶心的,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做了?”

“有什么不好,我很累啊。”背后中原中也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刚才的问题,并不太在意回答,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低声说道,“和我再去洗一次澡吧。”

“我拒绝——帮蛞蝓洗澡什么最累了。”

“好久没见了,你不想做吗?你以为为什么我要大晚上刚下飞机就来你这里啊。”中原中也拿鼻尖在他后背上磨蹭,“后面痒痒的,你塞进来,放一会儿就好。嗯?”

“中也好狡猾,明明知道我放进去的话,不可能乖乖只塞着什么都不动的,我又不是你那些冷冰冰的没了电的玩具。”太宰治皱起鼻子抱怨,但动作却已经扣住了中也的手腕,两人保持着这种前后搂抱的黏糊姿势,踢踢踏踏往浴室挪,答应没答应的回答非常明了。

“我才没有那种玩具。”中原中也大声说。

浴室门在身后关上的时候,太宰治终于想起来了哪里不对劲了。中也的那只行李箱。中也说他刚刚下飞机,所以摊开在地板上的那只行李箱把手上还缠着标签条,到这里为止都没什么不对。

但是那只行李箱不对。那只行李箱他见过,是去年他和中也一起去欧洲度假时候中也带的那个,回到日本的那天他们大件小件带了足足五个行李箱回来,他们拎下来这个,左等右等等不来其他的,于是中也让他在原地等着自己去传送带旁边看看,他和行李箱等了中也十五分钟。

等的过程漫长又无趣,手机恰巧又没电了,太宰治无聊等了很久,最后拿出圆珠笔在标签条上随手画了几笔,是一个小哭脸。

一个皱巴巴的累到吐舌头的小哭脸。

一个和现在放在客厅那只行李箱标签条上一样的小哭脸。

“我先冲一下。”中原中也站在淋浴头下面打开花洒,声音懒散地说,“你放下浴缸的水,要烫一点。”

太宰治拧开浴缸上方的水龙头,神情淡定平静:“知道了,中也一直以来都喜欢烫点的洗澡水,你以为这么多年来我还记不住么?“

中也虽然没有攒着托运行李箱的标签条的习惯,但是那个箱子用起来并不怎么好用,所以去年从欧洲回来后,之后中原中也出门再也没有用过这个箱子、导致标签条一直留了下来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那并不是此刻的重点。

重点是,这样一个只有陈旧标签条的行李箱,虽然其他的不好说,但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并不是刚刚下飞机、从机场来自己这里的。

中也出于不知名的原因,对自己说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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